明朝謀生手冊 第六四零章 眾叛親離
休寧和婺源這風雲突變的局勢,原本按照路途上花費的時間,未必這麼快傳到徽州府衙和歙縣縣衙,但早在數日之前,彼此相連的府城和縣城街頭就已經有人傳言婺源和休寧已經為之大亂,甚至還有人言之鑿鑿地說,兩地縣衙都已經被不明身份的人佔據,甚至軟禁了縣令。要?迄今為止,這兩地縣衙已經完全失去了聯繫。然而,還不等徽州府衙做出什麼反應,就遭遇到了同樣非同小可的事件。
因為祁門、績溪、黟縣雖說還沒有亂民衝擊縣衙這種離譜的事,可三縣鄉宦和民眾加起來卻有七八百人上了徽州府城和歙縣縣城,現如今徽州府衙和歙縣縣衙全都被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這兩大衙門別說日常運轉了,根本就是裏頭的人出不來,外頭的人進不去!
徽州知府姚輝祖只覺得焦頭爛額。自從汪孚林去年送了帥嘉謨來,他就一直在放任此人四處告狀陳情,串聯鄉里,引起聲勢,因為這也關係到當朝輔張居正接下來要推行的均平賦役的政令。但是,之所以選在眼下這個時候全力推進徽州一府六縣的均平夏稅絲絹,同樣是因為張居正派人快馬加鞭送來的密信。儘管張居正的信上沒有挑明,但他作為張黨在地方官這一層上的心腹,卻也能夠體會出來。
余懋學那上陳奏五事,看似不比遼東巡按御史劉台之前彈劾張居正的奏摺,但因為打擊面更廣,說的話看上去更中肯,所以張居正無法將其因言治罪,只能以萬曆皇帝的名義將其革職為民,但心裏終究是深恨不已。所以,他選在余懋學已經鄉的時候,故意在薛朝面前挑了兩句話,又眼看帥嘉謨衣錦還鄉似的來,就想着屆時一旦各縣有所騷亂。張居正就能扣個大帽子在余懋學身上,到時候從重議罪,那就恐怕是充軍流放株連全家這樣的大罪了!
如此張居正應該就能解恨了!
但此事的前提是,他這個徽州知府能夠把局面控制住。用最快度把事情彈壓下去,可眼下他卻被困在府衙之中動彈不得,三班衙役動用水火棍衝過一次,可很快就狼狽來,說是有人府衙門前豎起了柵欄拒馬。根本就出不去!
因此急怒之下,姚輝祖這一堆火氣當然就想衝着歙縣令薛撒。要?畢竟,就是薛之前迎接帥嘉謨,接下來種種大張旗鼓的招搖,甚至還同轎把人帶來見他,然後親自出馬大張旗鼓給帥嘉謨宣傳,又向民間鼓譟有意上府衙均平夏稅絲絹,那分明是為了政績和名聲,連臉都不要了,完完全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然而人不在面前。他就是遷怒也是白搭。這會兒他被困在府衙里,唯有寄希望於正好去了寧國府的徽寧道馮觀察能夠在得到消息後迅趕來。
畢竟徽州府還是有駐軍的,那就是新安衛,徽寧道勉強還有整飭兵備這一職銜,分巡道之外還有兵備的職責,能夠調動得了兵馬,這是他這個徽州知府做不到的!哪怕調兵平亂這種事傳出去,轉瞬間他這個知府的考評就會落到最下一等,可總比鬧出大亂子來得好!
「老爺,老爺。」
就在姚輝祖猶如困獸一般在房中團團轉之際。外間卻突然傳來了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滿心不耐煩的他喝了一聲進來,須臾,一個親隨推開房門進來,手中卻是拿着一封信。見姚輝祖眉頭緊皺。來人趕緊解釋道:「老爺,這是綁在一支箭上射進來的,但因為落款是松明山汪公子,所以下頭人不敢怠慢,立時拿了進來。」
一聽說是汪孚林,姚輝祖登時想起。從前據說對均平夏稅絲絹之事很積極的汪孚林這次卻主張緩行,連忙上前一把搶了信在手。等到撕開火漆封口,拿了信箋在手,他一目十行掃了下來,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因為信上赫然說明,汪孚林業已派人截住了休寧陳縣尊往江浙閩廣四地去的告急文,但不知真假。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待看到汪孚林說婺源縣令吳琯雖被調虎離山,半路甚至有不法之徒意圖行刺,但他派人在半路及時援手,吳琯已經火燒火燎地返婺源彈壓大局,而休寧那邊也有義民出面戳破奸徒的謀劃,應該不日可平,雖說他看完之後又驚又怒,但總算有些心放下的感覺。
看到信上最後說,明日午時讓他親自出面彈壓亂民,屆時會有相應佐助,若是同意便在府衙陽和門掛上彩燈,他立刻想都不想地說道:「去,派人在府衙陽和門掛上彩燈!」
哪怕他不知道汪孚林怎麼做到的未雨綢繆,可眼下他只要能夠事情平息,別的也顧不上這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