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謀生手冊 第一三五章 非禮勿視和面壁
大清早,舒推官意氣風發自信滿滿帶着三班衙役出門,沒兩個時辰就昏迷不醒被人抬回了府衙,這樣的畫面實在是讓府衙從屬官到吏役全都瞠目結舌。
所以,「大老遠護送」心悸昏倒的舒推官回府衙就醫,順便向段府尊請罪的葉縣尊和汪小秀才這一對組合,理所當然地引來了萬眾矚目。
葉大縣尊和舒推官不和,這在府衙早就不是新聞了。兩人是同榜進士,舒推官來得早幾個月,葉鈞耀晚上任幾個月,舒推官自恃資歷,再加上段府尊頗為信賴,時常對那個菜鳥歙縣令冷嘲熱諷;而葉縣尊最初頻頻落下風,還因為被人算計而舉步維艱,這陣子卻是一下子翻身,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簡直是前後兩重天。至於汪小秀才,那就不說了,年方十四的他只是縣學一介增廣生,卻已經成了歙縣名聲大噪的傳奇人物。
儘管不是科場上的傳奇,但如今也並不是一切唯科舉論,家世、手段、性情、人品,再加上汪孚林不過十四歲,自然頗為炙手可熱。
不過,無論葉鈞耀還是汪孚林,相對於之前在歙縣班房中的咄咄逼人,在段府尊面前,他們都表現得相當低調。葉鈞耀只是大略講述了一下事實,而汪孚林也沒有去撩開袖子,給段朝宗看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傷勢」▲,甚至提也不提自己是去歙縣班房教訓舊日佃仆鍾大牛,雖說有錯,可也犯不着讓舒推官如此小題大做。他一直在觀察主位上那位徽州知府的表情。見看不出喜怒。他立刻明白。要是自己繼續在那喊委屈,說不定就弄巧成拙了。
「府尊,學生有下情稟告。其實,早在數日前,學生那養子金寶的陪讀秋楓就遭人脅迫,有人以他的名義給他家裏翻修房子,又送了全套家什以及各種東西,隨即以此要挾他暗中窺視學生的動向。從他嘴裏問出了學生去過歙縣班房的事情。他事後覺得不妥,立刻向學生坦白,因此學生和葉縣尊商議了一下,就設下了一個套。果然,今天學生前腳剛到班房,後腳就發生了舒推官等人闖進來的事。」
葉鈞耀立刻義正詞嚴地補充道:「府尊,正因為孚林稟報了此事,所以下官有理由相信,是有人在背後算計,興許還有人在背後挑唆攛掇舒推官!」
舒推官拿了牌票去歙縣縣城之後。段朝宗就隱隱感覺到,他這一回似乎決定得有些武斷。可除卻歙縣之外的其他五縣鬧得這樣不可開交。他不得不冒險讓舒推官去賭一賭,想來歙縣那邊未必會為了保一個帥嘉謨,就看着局面鬧到不可收拾,事後他從其他攤派上偏向歙縣一丁點,也許這場風波就平息了。所以,舒推官無功而返,而且還成了那個樣子,他心底當然惱火非常。眼下聽到汪孚林揭開這層關節,葉鈞耀又一口咬定背後有名堂,他不禁眉頭緊皺。
在徽州府這種鄉宦林立,又有眾多豪富徽商的地方當父母官,實在是太考驗人了。他都已經是多年知府,卻依舊覺得棘手!一個個勢力盤根錯節,彼此有結盟,有利用,有敵對,要說一時間分辨出孰是孰非,是敵是友,就連資歷老到的他都不敢說能夠準確無誤。
「孚林,你先出去守着,別讓閒雜人等進來,我有話稟告府尊。」
葉鈞耀反客為主,裝模作樣對汪孚林吩咐了一聲,見人立刻起身出去,他才對眉頭一挑的段朝宗說道:「府尊,我也知道,此次我和孚林將計就計,固然讓有心人的算計不能得逞,我又一時衝動對舒推官說了些過頭的話,確實讓您難為了。可徽州一府六縣這些鄉宦盤根錯節,實在是讓人束手束腳!想來府尊也聽說過一句話,叫做『寧得罪於小民,無得罪於巨室』。咱們身為父母官,看着光鮮,可實則太苦了!」
如果是剛上任那會兒的菜鳥縣令,葉鈞耀這種時候還要賣關子,段朝宗就發作了,可此刻他咀嚼着葉鈞耀這話,不得不承認這個下屬縣令實在是長進得太快。可這樣的感慨無助於如今的形勢,因此他便不咸不淡地問道:「那你是有主意?」
汪孚林之前來過府衙,但那是喜聞堂,是知府接見鄉賢的地方,以他一個生員的身份來說,這也已經屬於破格了。而現如今,他身處的地方卻是整個徽州府衙的最核心位置——如果說府衙大堂是明面上的核心,那麼,這知府官廨的書房就是實質上的核心。他如今頂着一個十四歲小秀才的皮囊往門前這麼一站,進進出出的僕役無不朝他偷瞟。尤其是本來在書房伺候的段家書童,更是一個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