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國功賊 第四章騰淵二中
以魏徵博學多聞,阮籍將世家大族比做「褲襠里的虱子」這篇辛辣的文章當然耳熟能詳。www、\可是現在,他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元寶藏說得好,那些虱子們只管眼下能不能多喝一口血,不會管武陽郡這個他們藏身的褲襠破不破。即便武陽郡這個褲襠破了,「虱子們」還有洛陽、京城這些胸口、腋窩處可以去,只要大隋朝這個主人沒被徹底吸乾,那些傢伙就高枕無憂。而他和自家東主元寶藏,卻註定要跟武陽郡一道生存,一道毀滅。
一時間,賓主兩個都失去了說話的興趣。站在窗口默默地看外面的夜色。外邊的天氣不太熱,醞釀了好幾天的雨一直沒下起來,閃電不斷在墨一般的天空中出現,一亮之後,反而顯得夜空愈發地黑,黑得讓人透不過氣,黑得讓人絕望。
無聊地數了會兒電光,元寶藏嘆了口氣,幽幽地問道:「玄成,你是不是覺得元某這個郡守當得十分窩囊?」
「東翁你恪盡職守,清廉自好,在當世實屬難得!」魏徵不忍心罵元寶藏昏庸糊塗,又不喜歡說違心之言,只好換個角度需找對方的優點。
元寶藏苦笑着搖頭,「我也就能做個清官了。不會留下什麼好名聲,好歹也不會留下罵名!」伸手擦了擦笑濕了的眼角,他繼續說道:「可如果我說,如果是先帝在位的話,我一定能成為國之棟樑,玄成,這話你信是不信?」
魏徵年齡剛剛三十出頭,對大隋開國皇帝楊堅的印象很淡薄,所以也不太理解元寶藏的感慨。作為心腹幕僚,他不能在東主沮喪的時候雪上加霜,笑了笑,低聲回應:「東翁胸藏溝壑,只是被時運縛住了手腳,很多抱負無法施展而已!您不必嘆氣,熬過這段時間,說不定東翁就能借得風雷,青雲直上!」
「不是時運,是人!」元寶藏繼續搖頭,仿佛一肚子心酸都被外邊的閃電給勾了起來,「玄成才華高我十倍,他日若有施展機會,記得千萬跟對了人。嗨,為人臣者,難啊!得其時者,未必得其主。得其主者,未必得其時。最無奈莫過於,其時其主俱不可得,偏偏又佔了個好人的位置。元某自問是個料民之材,若是先帝一直健在,就憑着元某平素下得這些功夫,定能造福一方,讓治下百姓安居樂業。功績傳到先帝之耳,以其勤儉愛民的本性,也不會讓元某白白勞碌。可惜,唉!可惜……」
具體可惜什麼,他不必明說,魏徵已經完全能夠猜到,並且深以為然。如果僅僅從料理民政這方面考評,武陽郡守元寶藏的確算得上一個勤於職守、廉潔奉公的好官。再加上其為人膽子一直很小,所以也不會冒冒失失搞什麼勞民傷財的大工程。正應了古人曾經說過的那句話,『無為而治,百姓自安。』
可眼下的世道偏偏由治轉亂,元寶藏這種守成之臣,就很難適應世道的變化了。既沒能力對付跨境而來的流賊,又沒魄力直言時弊,喚皇帝和朝中掌權諸公夢醒,。因此,他自嘆生不逢時,亦不得其主,也算嘆得在理。
只是外邊的形勢不管當事者的為難,元寶藏嘆得再有理,也無法得到流寇們的「諒解」。七日之後,暴雨初晴,壞消息也跟着傳到了武陽郡城。趁着雨大風急,漳水暴漲遮斷道路的機會,匪首程名振、王二毛、郝老刀、杜疤瘌、王麻子等合兵一處,攻破清河郡下屬,位於漳水西岸的經城縣。待清河郡丞楊積善領援兵趕到,土匪們已經搜刮乾淨了經城縣的糧食細軟,揚長而去。
楊積善追之不及,又無力單獨深入巨鹿澤搗毀流寇巢穴,只好怏怏而回。幾乎就在他渡過漳水的前後腳,程名振又打着張金稱的旗號出現在已經被官府拋棄了的清漳縣,在那裏懸師數日不動。嚇得與清障只隔了一條漳水的武陽郡各地一日三驚,官府大白天都不敢開城門。
不開城門,往來貨物就無法運到城內,城郊附近即將收割的莊稼也因為缺乏人照顧而奄奄一息。元寶藏被逼得沒了辦法,只好又叫來心腹幕僚魏徵問計。賓主二人從下午一直商量到了入夜,反覆考慮魏徵先前提出的上、中、下三策。最後終於決定,將中策的條件打個折扣,試試可否見效。
「玄成代我寫一封信給他,就說我知道他所受的冤屈,已經命人上表彈劾林德恩逼良為盜。半月之內,朝廷的答覆就會下來。如果他肯棄暗投明,武陽郡騎都尉的職務將虛而待之。日後他有了功勞,也可自己上摺子給朝庭,親手為父辯冤!」元寶藏依然沒勇氣觸及高穎謀反的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