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評是被人架着出去的。

    雖然他對陳宮罵不絕口，但是陳宮既然無意殺他，就不予理睬了。總歸需要一個人去把袁譚的人頭送回去，都殺了可怎麼整？

    「陳宮，你要活埋了我們？」

    辛毗等人被押到一個新挖的大坑旁邊。他倒是冷靜，反正對方決心已定，說什麼也沒用。

    「哈哈哈！」陳宮笑道，「我不會那麼殘忍。只不過，殺了你們再運屍體來埋，費時費力，還容易弄髒地方。現在，讓你們自己多走幾步。到時候，我一刀下去，你們就只用順勢躺在坑裏，豈不省力？」

    辛毗的手下都面有怒色，但是辛毗自己卻看了看四周，笑道：「此處，風景倒是不錯，作為我的埋骨之地，也還湊合。……只不過，殺我們，恐怕不是你家主公傅青州的意思吧？」

    陳宮明顯地愣了一下，也不回答，反問道：「哦？何以見得？」

    辛毗道：「所謂『兩國交戰，不殺來使』，其本質不過是給自己留一線餘地罷了。以傅青州的睿智，當然很清楚，我也罷，大公子也罷，對他都沒有威脅。他又何必多此一舉，自斷退路呢？」

    陳宮哈哈大笑，道：「你只猜對了一半。你們這些人，的確是我要殺的，主公並沒有下令。但是袁譚那小子，卻是主公下令處死的。主公根本不懼袁本初這逆賊，也不想給自己留後路了！至於你們，主憂臣勞，我們作臣子的，理當聞弦歌而知雅意，袁譚都殺了，何必留你們這幫酸文士！何況，他也沒說不能殺你們啊！」

    辛毗不由一驚，這個傅文，竟然和他想像的有這麼大的不同！殺袁譚，他是要逼袁紹跟自己死戰嗎？那他的目的是什麼？僅僅為了給公孫瓚解圍？這麼仗義，像極了年輕時的陶謙，也難怪當時會這麼受陶謙的器重了……

    這當然是陳宮的理解，傅雕龍不是不給自己留後路，確實如魯肅所言，即使馬上向袁紹投降，也不會有善終的可能。

    「哎……」辛毗長嘆一聲，閉上了眼睛。

    沒想到自己真的要葬身於此，辛毗從未想過為袁紹而死，只是自己的大哥執意效命袁紹，自己也只好違心追隨。

    袁紹，不值得我為他死！

    不過，好在大哥能回去，只是可惜了我一身才學，還沒有真正施展過，就要隨我一同埋於黃土之下了。

    辛毗離開時，千叮萬囑，要求袁紹一定要派大兵壓境，談判才會有用。當年藺相如在澠池會上的強硬，就是因為有廉頗的大兵壓境。有鑑於此，藺相如才敢據理力爭，毫不相讓，而不辱沒了趙國的國體。

    可現在看來，如果陳宮說的是真的，那呂布輕易就到了南皮城下的話，袁紹一定還是沒有做他該做的事情。

    我的主公啊，沒有武力相濟，就算我是藺相如再世，也不可能完成我的使命了！

    辛毗轉身看着陳宮。

    陳宮樂了，哂笑道：「辛先生是要看清陳某，好到閻王爺面前告我一狀嗎？」

    辛毗也笑笑：「不是。我是羨慕公台兄。」

    陳宮在青州，獨攬軍政大權，已經完全以傅雕龍的代言人自居了。若自己也能遇到一個這樣的主公，對自己言聽計從，給自己充分發揮的空間，那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為什麼不投降呢？投降，袁紹還不誅了我滿門？何況，陳宮擺明要殺人立威，絕不會在這檔口上招攬人才。而且，自己在他眼裏只是個百無一用的書生，而不是人才。

    想起自己的父母、兄長、妻子和女兒都能活下來，死，似乎也沒有那麼可怕了。他眼睛一閉，淡淡地對着陳宮說：「公台兄，請動手吧！」

    陳宮倒沒有想到他如此冷靜，心中也是暗暗稱奇，朗聲道：「你如此有骨氣，倒也配得上死在我陳某的手上。好！我就親自動手殺你！」

    陳宮剛剛拔出刀，作勢欲砍，遠處有一騎士策馬奔來，大喝道：「刀下留人！」

    來人身披白袍，騎一匹白馬，長得劍眉鷹目，英姿颯爽，一拉韁繩止住了馬，喝道：「主公有令：刀下留人！所有袁家使者一律押回徐州，由主公發落！」

    陳宮大驚，心道：主公這麼快就知道了！難道他在我身邊早就安排了眼線？

    於是，陳宮問道：「尊駕是何人？何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