啃完了鹿肉，兩人又從石台上各自選了一個野果一邊啃一邊盯着火堆，各自想着心事。

    宋震心裏一直很矛盾，想不到眼前的少年竟是自己的同鄉，和自己有着同樣悲慘的命運。不同的是，自己正倍受煎熬，而他對這一切竟還一無所知。他去哪裏了，為什麼會離開家鄉呢？在這茫茫龍雲山要想離開，去外面的世界絕非輕易的事，否則自己早出去避難了。可眼前的同鄉，顯然離開家鄉很久了，連山莊被消滅的事竟然一無所知。

    到目前為止山莊被滅已經近兩個月了，江湖早已傳遍，據說還驚動了遙遠的國都清柳城。就算是離開家鄉，也該聽說呀？那麼他離開家鄉去哪裏了呢？宋震心中有些茫然。但這還不是最讓他頭疼的，現在他心裏激烈的鬥爭着，是告訴他還是讓他自己回去發現這一切。

    告訴他，實在不忍心看到和自己一樣的痛苦。不告訴他，若他貿然回去，萬一碰到龍雲山莊的人，豈不是凶多吉少。

    思索的同時不時抬眼看看身側的這個同鄉。和自己一般年紀，卻透着一種同齡人所不具備的剛毅與灑脫，總給人一種充滿希望和前進的味道。

    有那麼幾次，對方的清澈的眼神迎向自己，使自己心中總是陣陣發顫，好像自己是小溪中的魚兒，無處躲藏。自己的一切都被他看得明明白白。不過隱約中，宋震也從那清澈的眼波中深深感到一絲憂傷的味道，只是隱藏得很深很深。

    宋震心中忐忑不安着，儘量將視線投向面前的火堆。黑暗中，跳蕩的火焰噼啪的響着，每一次聲響，在寂靜的山洞中都顯得格外震撼。

    盯着火堆，目光有些混沌，宋震思緒回到了昨夜。

    穿過幾道叢林，借着月色，終於爬到了一處山崖，在這裏可以望見青石山莊幽空下的影子。努力審視着，很久之後，那個幾棵松柏掩映的青石小院跳入了眼帘，絲絲溫暖充滿心田，隨即又是陣陣悲傷。

    家就在眼前，可又是那麼遙遠。期望着回去，又怕着獨自一人孤獨的痛苦。

    一絲涼風划過，身上早已破爛不堪的衣服，絲絲縷縷隨風輕拂，有些微冷。但手指似乎碰到什麼發燙的東西。猛然低頭看去，那竟然是一個白衣少年，正昏昏睡着，肩頭躺着一直蒼鷹······

    再次投進火堆幾根乾材和肯剩下的果核，火勢更旺了，尋覓着着火堆深處，那裏似乎隱藏着什麼，總讓人看不真切，隨着火焰的起伏，柳牽浪的心也一起一伏的。

    不知為什麼，宋兄弟的目光自從聽說自己是青石山莊的人後，就一直那麼奇怪，說話也是吞吞吐吐的，難道他們山莊的滅亡和青石山莊有什麼關係？如果這樣，那豈不是說，要麼青石山莊是兇手，要麼是受害者。而自己不是身旁少年的同鄉，就是他的仇人了。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是自己不願聽到的。上天真會那麼殘忍嗎！讓我有緣和他相識，可轉瞬間就成了仇人或是共同背負切齒之恨的難兄難弟！

    這個宋兄弟所住的山莊會是哪一個呢，放眼龍雲山不過也就四個大點的山莊，分別是青石山莊，龍雲山莊，天雁幫和臥龍灣。四個山莊中，如果說有什麼惡行，一定是那個天雁幫，這個天雁幫一向冷漠而詭異，行蹤飄忽，令人難以捉摸。不過以前從沒聽說過它與那個山莊有過什麼深仇大恨呢，何至於大動肝火，屠殺整個山莊呢。如果不是它，其他三個山莊彼此之間好的不得了，根本不可能大動干戈的。其他那些小山莊就不必提了，就算他們有神野心，也沒那實力呀。那麼這個少年到底是那個山莊的呢，青石山莊？龍雲山莊？還是臥龍灣？是那些小山莊的？也許這個少年根本不是龍雲山的人？

    伸着木棍，挑了挑火堆，又思索了一陣，柳牽浪終於下定決心，還是問個清楚為好。無論得到什麼答案，事實終究是要面對的。希望結果不像自己猜想的那樣。

    轉頭注視着有些迷茫的宋震問道：「宋兄！你可是龍雲山的人？」

    聽到柳牽浪的聲音，宋震從思緒中歸來，腦中捋了一遍剛才的話，心頭一陣顫動，暗道，該來的一點都躲不掉，看來不說也不行了，既如此，莫不如昂首面對吧。於是目光對視着柳牽浪，響聲答道：「是！」

    僅是一個「是」字，然而兩個人聽了，都是為之一震，陷入良久的沉默。空曠的山洞波波迴蕩着這個「是」字，如一柄刺刀同時割着兩個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