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汗 第七十章交情
黃昏時分,人們結束了一天的忙碌,大街上騎馬的坐車的抑或是販夫走卒都走得慢吞吞的悠閒起來,比早上那會兒的光景大不相同。全\本/小\說/網但蘇晉看起來卻有點急,他下馬將馬匹栓在院子裏就一瘸一拐地往裏急走,身上依然穿着青色的官服,這衣裳剛穿幾日。
兩個兒女見着他便奔過來叫父親,蘇晉摸了摸他們的腦袋也不停留,問道:「你們的娘在家裏吧?」孩子答道:「娘親在廚房做飯。」
蘇晉便丟下兩個孩子徑直往廚房裏走,果見一個身姿端正的婦人正在灶頭旁忙碌。婦人聽得腳步聲便回頭看了一眼說道:「夫君回來了啊,你先去更衣洗手,等一會兒就能吃晚飯了。」
「你看這是什麼?」蘇晉笑眯眯地從袖袋裏摸出一包東西出來遞過去。林氏接過來聽得裏面嘩嘩一陣響,便順手放在灶邊:「發俸祿的日子不是還有半月麼?」
蘇晉道:「你瞧瞧,不只是俸祿,最重要的是房契和地契。晉王真是待人甚厚,宅子選的安邑坊那邊,靠近東市那可是寸土寸金啊!以後你要購置什麼東西就很方便了,我上值也近。這張地契是永業田,我入了官籍名冊在吏部,按律有田有餉,不僅有產業而且有個什麼事兒,有官身的人就方便多了誰也不敢為難。另外這些錢是親王國官署預撥的俸祿,咱們這兩日就能搬到新宅,正好用這些錢先雇幾個奴僕,一則有人侍候馬匹文書,二則也可以幫你幹些活兒,等過段日子你就能重新過那讓人侍候着的錦衣玉食日子了……」
他一口氣說了許多話,臉色帶着紅光,興致很高的樣子。人們的心境總是會在生活發生劇烈變化的時候動搖着,蘇晉回到家裏也不能免俗。相比之下林氏倒顯得比他還有涵養而淡定。只見她舀了一盆涼水擱下,隨口說道:「把水拿出去,讓孩子們先洗乾淨手,成日在周圍嬉鬧都不知髒成什麼樣了。」說罷自己端起一盤子烙餅便走出廚房,而放在灶邊的一袋子錢財物十,好像已經被她忘記了。
蘇晉只得拿起那包東西,望着她的背影嘆了一氣,又低頭沉思起來。
過得一會兒,林氏一手拉着一個孩子進來了,見蘇晉還傻站在那裏,她便說道:「君子遠庖廚,你還呆在這裏作甚?」
「嗯。」蘇晉本來很高的興致遇到老婆這麼一個態度也冷卻了下來,「過段時間得給老大找間私塾讀書習字,我平日|比較忙也沒空教他,再不讀書就遲了……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五言詩都可以隨口作上幾首。」
林氏笑道:「要不是你從小就有名氣,我爹怎會讓我跟你?」
「那倒也是……」蘇晉只得悄悄把東西又塞進了衣服收起來。
林氏不動聲色道:「晉王對你優厚,你就得出力,但凡事仍不能丟了善本。"
「夫人說得是。」蘇晉的臉色有些沉重,一本正經地抱拳行了一禮。
就在這時,忽然聽得外面有人喊道:「蘇賢弟在家麼?」
林氏道:「有人拜訪你,你趕緊出去看看是誰。」
蘇晉便轉身走出去,出了院子只見一倆馬車正靠在路邊,旁邊還有兩個騎馬的奴僕,一個白髮紅臉的老頭正站在馬車旁邊。蘇晉愣了一愣,很快認出來原來是賀知章。以前大家都在京師做官時,兩人的交情還算不錯,很談得來;不過後來時局動盪,人情凋零,蘇晉估摸着怕有幾年沒見過賀知章了。上次聽說他從洛陽調回了京師,蘇晉也並不好以當時的身份去拜訪,現在賀知章倒主動拜上門來。
賀知章大笑道:「難得重逢,真沒想到賢弟還在京城!」
「總得養家餬口啊。」蘇晉也笑起來,「賀兄請裏面走,哈!家裏比較簡陋,勿見笑便是。」
賀知章道:「賢弟不是要喬遷新居了麼,我也是剛剛聽說。」兩人一面走,賀知章又一面嘆道,「幾年前大夥顛沛流離,我被貶洛陽,許多故交都不通書信了。前不久才回到京城,也不知賢弟近在咫尺,不然也該早來拜訪的。」
蘇晉不以為意,他是經歷過相逢與離散的人,不必去怪罪別人勢利,只要在身份相當時是友非敵,也是難得相識一場……所謂交心之誼,世間又能奢求幾個?蘇晉便道:「我倒早聽說賀兄回了京城,只是原先打定主意隱居於市苟且殘生,遂不便拜望。但晉王親臨茅舍誠意想請,言辭誠摯,我難以回絕不如順其自然,方復出入仕。既入官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