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汗 第五章死地
穿過長滿了牧草的谷地,翻過一座平緩的山坡,便能遠遠地看見峭壁之上的石堡城。www.qΒ5.c0m\夜涼如水,月光明淨。東升的月亮就如一張神情怪異的半張臉,下玄月掛在半空,仔細一看上面有些黑斑,可以想像成眼睛、鼻子、嘴巴等等。
如果月黑風高就更好了,但今晚天氣很好,光線還算不錯。
薛崇訓極目望去,能看見山上那城堡的黑影,此情此景,倒讓他想起了西方那種惡魔城堡的樣子,大概也是這幅樣子?
一陣涼風襲來,他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這高原地區的夜間真他|娘|的冷。說實話,他現在的心情實在有些沮喪,他不認為能拿下這座變|態的堡壘。一句話,後面的路不好走,麻煩遠遠沒有結束。
後悔嗎?因為殺了一個人,就得為此負責!他想了想,沒覺得有什麼好後悔的。當時金城和親已經是既定國策,時間又很緊迫,他手中無權,根本沒辦法改變什麼,就算想挑起兩國戰爭也找不到辦法,時間太短……戰爭不是那麼容易挑起的。除非像今日白天那樣見着郎氏一刀砍了,倒是比較容易。
他回頭看了一眼周圍神色凝重的將士,卻是有些內疚,他們才最無辜,要為無關自己和國家利益的原因付出代價。李連杰在《救世主》中說,軍人可以死,但不能錯誤地死。這些唐軍軍人,正是因為薛崇訓某種程度上的錯誤而死。
薛崇訓想罷心下有些黯然。身份越高的人,錯誤的代價就越大,流血漂櫓,屍橫遍野。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發現自己漸漸變得開始為身邊的人作想……記得宇文姬送過一隻兔子,她就是希望自己變成這個樣子?
沉吟片刻,薛崇訓甩了甩腦袋,拋棄諸多瞻前顧後的心緒,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月亮在東邊,咱們從西北方面延伸過來的山坡摸到石堡城下,就能借山的陰影隱蔽。一會我們進攻城池,張相公隨即帶馬隊東去,各奔各的。未免夜長夢多,現在就出發。」
就在這時,金城臉色蒼白地抓住薛崇訓的手道:「我不能走!此事因我而起,我不能走……」
薛崇訓搖頭道:「殿下一心想去和親促成邊境太平,殺郎氏又不是你指使的,你有什麼錯?你沒有錯!如果這個世道必須要有人犧牲,那麼犧牲的人不應該是女人!我也無法忍受那種屈辱。」
他確是怕死,不過屈辱地活着、悲觀地苟且偷生更是生不如死。
這句話有些煽動力,南衙兵本來憋着牢騷和無奈,聽到這句虛無飄渺的話,仿佛在這件毫無意義的事上找到了一點意義。
薛崇訓看着金城那張嬌美的臉,嘆道:「放手吧,去飛虎團那邊。」
金城哽咽道:「我等你,我在京師等你的消息,如果是噩耗,我也隨你而去!」
薛崇訓有些生氣地說道:「你還不明白麼?那樣做有何意思?好好活着!我希望你最後是老死在床|上。今日我為你做的一切,等你老了的時候回憶起,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他不再多言,毫不留情地把手從金城的手心裏抽了回來,抓起橫刀刀鞘舉起來道:「出發!」
眾軍遂沿着山腳前進,距離城池還有一段距離,薛崇訓怕臨近了再準備被敵兵發覺,遂叫飛虎團留在後面砍樹做梯子,自帶南衙兵先行。
石城門峻誰開闢?更鼓誤聞風落石。界天白嶺勝金湯,鎮壓西南天半壁。
城池面臨河谷,背靠大山,兩側山巒起伏,峭壁懸崖,猶如蒼鷹展翅。除了前面這條不寬的小徑,別無他途。要想攻佔石堡城,只有從山脊的小徑上去。
眾軍來到山下,薛崇訓對張說、張五郎等人抱拳為禮,簡單告別,故意連正眼都沒看金城一眼,只是在餘光看到她傷感的表情。
他招來四團南衙兵的將帥作攻擊安排。這時一個鬍鬚都花白的老兵用不大的聲音說道:「俺十幾歲的時候在這邊上過蕃,這城堡有大小兩個方台,為前敵哨站,要上去得先拿下方台,不可能不驚動上面。」
薛崇訓想了想說道:「這是個要塞,敵兵還能不留哨點,全部都縮被窩不成?攻擊之前就被發現是肯定的,我們要做的是在他們準備不足的時候強攻,拿下城頭!這樣安排,前面兩團作為第一波攻擊,以隊為單位;第一隊到達方台後分作兩股攻擊方台,如果一時攻不下來便用弓弩壓制;第二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