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汗 第二十七章夜訪
琴聲過後,那幽冷的清唱讓薛崇訓覺得這秋夜的氣溫又驟然降低了一分。\www、qΒ\\
在回憶里,記得小時候是在各種鬼怪故事中長大,諸如熊外婆之類的故事,年少的他是深信不疑;後來讀書受教育,一整套系統的世界觀讓他自以為明白了世間萬物的本相;但是更多閱歷之後,他又有所動搖。
就算是科學家牛頓,晚年也投身到神學之中。世間萬物造化如此浩瀚,每一種學說都只是一家之言罷?凡人的見識終究是有限的。
薛崇訓低頭一看,地板上血跡斑斑,是魚立本寫的琴譜。血跡讓薛崇訓感覺更加詭異,周圍的氣氛也愈加陰森起來。
魚立本的膽量讓薛崇訓很是欽佩,他竟然說道:「薛郎,雜們循着聲音過去看看如何?」
饒是薛崇訓膽量不小,可是早已習慣了繁華的生活輝煌的燈火,忽然身處如此清淨幽暗的環境中,也不由得有些心悸,怔怔地說道:「我們是客,半夜四處亂逛,恐有失禮數。」
魚立本沒好氣地說道:「那雜家一個人去瞧瞧。」
薛崇訓心下有些猶豫,本來有種對未知的懼意,可是越是這樣,越想看個明白,人的心思真是自己也無法揣度。他想了想喊道:「三娘……」
三娘推門進來,抱拳道:「郎君有何事吩咐?」
薛崇訓站起身來說道:「我們陪魚公公過去看個究竟。小心一些,別讓道士們看見了,到時候不好解釋。」
三人合計了一下,沒有拿燈籠便從客房裏走出來,魚立本又吩咐那隨從太監守在這裏,然後他們便循着剛才那歌聲的方面摸黑過去。此時琴聲歌聲俱停,夜空下恢復了死寂,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今晚沒有月光,光線黯淡,而這道觀也是節儉,院子裏沒有路燈。後方那棟星樓上倒是亮着燈,其他房子大部分都黑燈瞎火的。薛崇訓深一腳淺一腳的看不見路走得十分吃力,這時他發現三娘走得很自然,不僅十分佩服,低聲說道:「三娘,你能看見路?」
「憑感覺。」三娘淡淡地說道。
薛崇訓遂伸出手到前面摸索了一陣,抓到了三娘的手,感覺她的手本能地輕輕一縮,但隨即又停了下來,任憑薛崇訓抓着。小手冰涼,連一絲熱氣都沒有,薛崇訓心下愈發異樣起來。
走了一陣,三娘回頭說道:「前面是牆,沒路了。」
魚立本走上前來,摸索着牆壁左右看了看,牆這邊沒有什麼建築,除了黑漆漆的疑是亭子的小房子,只有些樹木山石一類的東西,大概客房所在的院子是一個花園。魚立本道:「從先前的聲音判斷遠近,估計在牆的那邊,咱們找找看有門沒有。」
光線太暗,三人沿着牆摸了許久也沒找到門在哪裏,於是薛崇訓提議爬牆。*的時候,他心裏莫名有種興奮,大概是回憶起了讀書時代*出去玩的情形,又是期待,又是擔心,心坎撲騰撲騰的,感受如此相像。
牆裏牆外判若兩境,爬過牆之後,發現這裏房屋低矮但緊湊,完全不似客房那邊荒涼,有幾間屋子裏還亮着燈。薛崇訓低聲道:「這麼多屋子,怎麼能知道琴聲是哪裏發出來的?除非還能聽到。」
就在這時,忽然一個女子的聲音喝道:「什麼人!」嚇了薛崇訓一大跳,轉頭看時,只見是一個葛衣女道士,手裏還提着劍。
薛崇訓脫口道:「糟,被人發現了,有得難堪!」
那女道士的喝聲剛過,片刻之後對面的一間房門就打開了,只見那玉清道姑站在門口,她已換了衣服,身上穿着一身白色的長裙,可惜燈光甚昏,她又背對着屋子裏的燈光,臉不太清楚,隱隱是一張瓜子型的臉。
剛才喝叫那女道士提着一盞燈籠向前走了幾步,薛崇訓等人後面是牆,現在爬牆回去已然不及,燈光靠近,他們就這樣完全暴露了。玉清道姑見狀,有些惱怒又很疑惑地問道:「魚公公,你們深更半夜地摸進蔽觀內宅意欲何為?這裏住的都是女道!」
魚立本尷尬之極,臉紅道:「雜家聽到有一陣琴聲,甚是好奇……」薛崇訓和三娘面面相覷,今晚這事實在是有**份。
不料就在這時,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帶着驚喜的口吻喊道:「薛郎!」
薛崇訓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在一個初來乍到的道觀會有人認識自己,他以前除了在河東就是在長安,很少出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