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 第五百七十九章英華的咬文嚼字_頁2
,南有《英華字典》,也對大多數字作了規範,但民間所用文字還是有很多約定俗成的簡化,常用之字更是越來越簡。
眼下這股簡字風潮,不止源自軍文,還來自「商文」。商人越來越活躍,來往信息也越來越多,用字也在自己簡化。即便沒有東院推選之風,標準不一的簡體字也會在商界普及。
陳元龍看過「軍文」,他覺得有些字簡化得不錯,有些字卻值得商榷,總結而言,這不是文字要不要變的問題,而是怎麼變,既能便利,又能不失漢字本意的問題。
李肆有些汗顏,軍文大部分是他在教導司衛時弄出來的,有些字用他前世的簡體字,有些字則沒變,畢竟他融合了「李四」的記憶,對這個時代的文字也沒什麼疏離。
陳元龍道:「像『變』簡為『變』,這很好,前者意形都很繁,易認難寫。可『親』若是成了『親』,少了見,就失了這一字定於人的本意。「導」變成『導』,就少了此字最重的『道』,這已是減削過度了啊。」
段宏時道:「軍文是應急而成,着眼點就純粹為便利,不考慮其他。這就像只談資本的好處,卻忽略它的兇猛一般。若是在沉疴難起,不施猛藥不足以振作時,行此偏執事,那還沒什麼話說。若是在國勢穩穩而進的從容之時,行此極端事,那就是為器而器,失了真道。」
聽到這裏,李肆已經心中有底,甚至都猜出了段宏時拉上陳元龍的用意。
老頭嘿嘿道:「沒錯,文字順時而變,但順的是自然之時,而非順人主之意。眼下這一國,已自起簡字之潮,朝廷就該居中引導。修字可是一樁顯赫偉業,怎能少得了老夫等人呢?」
於是,一直只是布衣之身的段老頭,終於頂上了弘文館大學士的名頭,帶着陳元龍等一幫老儒,開始整理新的「正體字」。以便於讀寫,但又不減本意的宗旨,在《英華字典》的基礎上,進行文字簡化工作。
《英華字典》的前身是明代《字彙》,民間也稱《萬曆字典》,《康熙字典》也是在這個基礎上編修的。儘管有了官方字典,但很多字還存在異形、變形、借用等諸多變化,本就需要修治,陳元龍等儒士一直存着「簡字正意」的宏願,如今終於有了一展抱負的地方。
「官字」或者「正體字」之下,不管是軍文,還是商文,或者是地方衙門裏的「吏文」,都對很多字有自己的簡化。隨着經濟的活躍,信息量的增加,來往文書的繁複,這些簡化字必然會在社會裏擴散開,而段宏時等人所作的工作,是規範和引導自發的簡字運動。
相對於李肆前世,英華這波文字運動,雖也是簡體字,結果卻跟前者有很大不同。直白說,簡化得不多,重點是將繁難的常用字簡掉,更大的作用是進一步統一了文字,將民家自發興起的雜亂簡字運動從國家層面組織了起來。
「這個字是怎麼回事?」
但李肆在段宏時和陳元龍很快就拿出的《聖道字典簡版》裏,發現了一個怪模怪樣的字。
這是一個「繁化」字,『肆』字頭上多了個寶蓋。
「這是給陛下專用之字……」
陳元龍忐忑不安,這是在要求皇帝改名,忌諱很大。
「避諱?」
李肆卻是明白了,關於他名字的避諱,之前的作法是將「肆」字右半邊那一豎停在一橫上,而不破出來,這是他跟朝堂讀書人所作的妥協。但實際民間卻自行其是,寫到「肆」都各有一套避諱之法。賬冊的數字大寫,以及「肆無忌憚」的「肆」,都加上各種偏旁部首,反正大家一看都知道是這字,而且是為了避皇帝的諱而變的。
李肆就是不想讓這種事存在,今天大家知道這字是什麼來歷,以後大家就當這字本就是這麼寫的,歷史就是這麼變的。華夏文字的變化,也都是由很多政治變遷而引發的。有些字,如果能理清它的變化,幾乎就能看出千年歷史的脈絡。可問題是,很多史料都遺散了,大部分變遷都已搞不清楚,大家只好傻乎乎照着寫,很多繁複的字就是這麼來的。
如今陳元龍來這麼一出,是另一條思路,想讓李肆「改名」,由此讓民間不再避諱「肆」字。相信段宏時還在慶幸早早給李肆改了名,如果還叫「李四」,那麻煩可就大了。皇帝要給自己皇子取冷僻名字,為的就是日後為帝時,民間避諱不至於太麻煩。
「朕行不改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