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 第八百零六章南洲記:老天爺一定是在玩我_頁2
啊,現在哪想得了那麼多,咱們只想着回去……」
鐘上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訴着苦,聽明白了珊瑚州的現狀,特別是糧食沒了,魯漢陝攤手道:「我還指望在珊瑚州補充糧食呢,船上糧倉早空了。」
珊瑚州之所以鬧成這個樣子,鐘上位和方武搖身變作土皇帝,操縱鏢師和礦工要壓榨農人,而農人不甘被奴役,聚眾相抗,全都是因為沒了糧食。對十幾人的探險隊來說,茹毛飲血都能熬下來,可五六百號人要在這荒野過三個月乃至更久,糧食就是一切。失去糧食而造成的巨大恐慌,讓珊瑚州原本還勉強維繫着的正常秩序驟然瓦解。
聽到魯漢陝說海軍也沒糧食,鐘上位和方武,以及作為農人代表,一同被魯漢陝召見的徐福心中一冷,詭異的是,他們卻已不覺得有多可怕,甚至已不把這事看得太重,只覺遺憾,並未再度陷入恐慌。
魯漢陝這位海軍中將帶來了更重要的東西……秩序,以皇帝之名,祖國大義,以及軍隊的權威而立起來的秩序,而這秩序在鐘上位等人心中本已轟然垮塌。
「沒了糧食,不想着互幫互助,卻自相殘殺!?珊瑚州又不是翰海荒漠,海里有魚,陸上有鳥獸。實在不行,朝陸地深處行去,抓那些兩腳獸也能果腹!看看你們卻幹了些什麼!?你們還是我英華國民麼?藍某真是恥於稱你們為同胞!」
「你們仙洲公司不是很了解珊瑚州麼?為什麼不站出來說話,把大家擰成一股繩?」
藍鼎元氣憤地訓斥着,鐘上位、方武以及在混亂中置身事外。作壁上觀的仙洲公司探險者們都耷拉着腦袋,不敢言語,他們心中本是極愧。
「青天大老爺,我要投告鍾老爺和方鏢頭他們逼壓良民。草菅人命!」
徐福昂首挺胸,底氣十足,朝廷主持公道來了,壞人就得付出代價!
鐘上位不服,反過來指責農人只想埋頭過自己的日子,根本不為珊瑚州整體着想,他特別例舉了農人拒絕領槍防備生番的事。
礦工的代表也不服。說農人罔顧國法,草菅人命。礦工是侵犯了徐福的媳婦,為什麼不經審訊定罪,就直接毆死?由此又說到糧庫被燒後,農人自己趕緊護住了糧種子,一粒也不願往外拿,是不是抱定了坐看其他人餓死的心思?你要護獨食,不給別人活路。就別埋怨遭了禍害。
徐福當然要指責礦工暴戾跋扈,胡作非為,而礦工代表卻咬牙流淚。說他們礦工從一開始就不被信任,不管是鍾總司,還是方鏢頭,或者是農人,都當他們是潛在的惡人。既對他們抱着如此偏見,那也怪不得礦工以惡報惡。
兩邊已有了血仇,自是相爭不下,鐘上位聽得心驚膽戰,不知自己要被定什麼罪,趕緊扯上了方武。說他是被方武脅迫。方武差點沒氣昏過去,自己倒是有這個心,可還沒付諸於行動,你鍾老爺自己就貼上來當狗頭軍師了啊,於是方武又跟鐘上位吵了起來。
仙洲公司的人沒多解釋,就朝魯漢陝等人聳肩。意思很明白,亂成這樣,他們這幾個外人又沒什麼威望,有威望的李順還臥病在床,當然沒辦法摻和。
秩序恢復了,大家就攀上這秩序,開始為自己討公道。很顯然,珊瑚州最缺的不是糧食,而是大家心中的公道。
藍鼎元感慨道:「各方都不信任,當然擰不成一股繩,當然要自相殘殺。」
魯漢陝問:「那這信任,到底是怎麼丟了的呢?幾百人飄洋過海,到這萬里之遙的異鄉,相互間本該有很深的信任才對吧。」
礦工,農人,殖民公司……
藍鼎元嘆道:「大利絕了,信任自然就丟了。」
珊瑚州的大利就是銅礦,而銅礦沒了,指望眼前大利的殖民公司和礦工們,自然就跟指望長遠之利的農人再湊不到一起。
魯漢陝點頭:「老想着暴利,一旦事有不濟,妖蛾子就都出來了。朗州那邊也是這樣,以為能靠香料發家,卻沒想到水土不服,先期的十幾萬兩銀子都打了水漂。然後當地的總督和主薄黑下心來,想暗中種罌粟,嘿嘿……自尋死路,現在那地方就剩下幾十戶人種地捕魚,林家也在四處賣經營權。」
他數落着鐘上位:「你們商人啊,就是太貪!」
鐘上位委屈地道:「不為十倍百倍利,誰願在這種莽荒之地拓業啊?只為小利,就蹲在國中買國債炒股票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