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 第九百三十章過河!

更新:04-21 00:07 作者:草上匪 分類:軍事小說

    「粉墮百花州,香殘燕子樓;一團團逐對成。飄泊亦如人命薄;空繾綣,說風流……」

    三月的大觀園已冷清許多,不少班子不是在演練新詞新曲,就是在收拾行裝,準備北上。小半月魁星樓里,飛天藝坊就只有外班繼續演出,唱的都是今世詞曲,跳的也是唐宋古舞。

    正是下午茶時分,黃埔江上喧囂之聲涌涌而來,隔音良好的廳堂也難擋住。舞台下稀疏觀眾並不在意,他們都習慣了,自北伐號令一下,黃埔江上就是這般熱鬧。

    觀眾多在低聲議論着風雲激盪的南北大勢,注意力並沒放在這曲舞上,儘管台上正賣力演出的是外班新秀,花名小燕子,早前以滿宮清唱扮丑角聞名,現在像變了人似的,一臉悽苦哀愁,只能走唐舞宋詞、深閨怨娘的老戲路,靠着《石頭記》的詞曲,漸漸掙了些名氣。

    也不是所有人心不在焉,一人坐在角落裏,半眯着眼正細細品着唱腔,手裏揮着一根筷子,像是在調度歌者的旋律。

    「草木也知愁,韶華竟白頭,嘆今生誰舍誰收?嫁與東風春不管,憑爾去,忍淹留……」

    到最後部分,筷子一僵,這個儒生打扮的年輕人搖頭慨嘆:「是爾不是兒,就不該選旗人唱這詞。」

    又一個嗓音響起:「非是音誤,而是你這詞者心誤……」

    一個儒衫中年徑直在年輕人身前落坐,口裏還沒停:「名園築何處,仙境別紅塵;借得山川秀,添來景物新;香融金谷酒,花媚玉堂人;何幸邀恩寵,宮車過往頻……夢阮啊,你這石頭記也要在中原揚名了。你都不知,多少紅衣武夫揣槍上陣,心裏還惦着寶黛之緣。可你在第八十回里來了這麼一首詩。真要拆了兩人,就連我也要肝腸寸斷。」

    年輕人正是曹沾,他苦笑道:「能得人與我共愁,斷腸又何妨。」

    仰頭一杯濁酒下腹。似乎這兩年來的苦愁再翻上心胸,曹沾自覺又醉了。

    表妹終究是嫁人了,新郎官既不是皇帝,也不是他,在汪朱案上的失意,辜負表妹之心的悔意,兩樁深愁一併纏住了他。讓他對自己憎惡失望到了極點,乾脆埋首書案,一腔鬱血寫就八十回《石頭記》。一邊寫還一邊在大觀園裏與藝伎們唱酬廝混,贏得一個「曹邦彥」的諢號,《石頭記》也廣傳於世。


    英華北伐了,華夏要一統了,他全不關心,自年初到現在。八十回之後該怎麼寫,他日日憋着,就是不敢動筆。如來人所說,寶玉和黛玉,到底該得來什麼命運?這一落筆,自己此生怕就再無顧念。

    對了,來人……

    曹沾清醒了些,趕緊起身作揖道:「吳兵備,此時怎還有空來見我這個廢人?」

    來人吳敬梓,他呵呵笑着還禮道:「此時我已不是江蘇兵備道了。」

    曹沾皺眉:「難道是……

    吳敬梓點頭:「白道隆之事,我也有涉,張廣泗是武人。依令行事,殺戮有功無過,可我是文官。都察院彈劾我處置不密,有失職守,所以……」

    丟開自己的愁苦,曹沾頓生義憤:「都察院怎麼也成了舊世風聞鼓譟的碎嘴御史?就只知拉自家人後腿!」

    吳敬梓再笑道:「剛交卸兵備道大印。又被徵調為山東兗沂曹濟道置制使,統領軍政,手下正缺一個兵備道,夢阮,與我一同北上建業吧!」

    曹沾呆住,許久後才訥訥道:「我、我已無心仕途……」

    吳敬梓斂容沉聲道:「這豈關個人仕途!?我所知的曹夢阮,不是文才斐然的曹邦彥,而是在居延堡與將士一同浴血疆場的曹校尉!我也相信,那個曹夢阮還在,就在你心底里!繁華錦世里,你可以作你的曹邦彥,任你自艾自憐,可如今英華北伐,華夏一統,正是上天重布風雲之時,怎能再埋在兒女情長中?曹校尉……出來擔天下一角罷!」

    曹沾握着酒杯的手哆嗦起來,此時外面雜聲驟然拔高,漸漸匯聚為一股沖天浪潮,還有人衝進廳堂喊道:「禁衛第六師開拔了!」

    禁衛第六師!?

    一瞬間,居延堡的血汗時光又在腦中閃現,捏着自己的遺書卻先戰歿的同僚代去病,教導自己如何克服死亡恐懼,卻已再無恐懼的營指揮楊繼遠,一個個化作自己紙上數字消逝的生命,以及自己在群龍無首時挺身而出的惶恐,功成時又如脫胎換骨般自新的釋然,樁樁心念那麼清晰,像是就發生在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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