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指劍魔 第三百七十八章
許塵問道:「如果懸空寺首座和太虛觀觀主是天空裏的蒼鷹,那大師兄你呢?」
大師兄微笑說道:「我只是一個早已消失的道士而已。」
許塵嘆了口氣,說道:「師兄你這種回答未免過於虛偽了些。」
大師兄搖頭嘆息說道:「莫說觀主與首座,太虛觀里那些境界驚世之人,便是民間市井之中亦有不凡,那些看上去尋常普通的酒徒屠夫之流,你又哪裏能看出他們是早已破了五境的世外高人?」
大師兄當然不是虛偽的人。他之所以不斷重複重複又重複告訴許塵自己並不是世界上最強大的那個人,是因為他堅信自己確實不是世上最強大的那個人,而且他非常不願意許塵因為師門背、景的強大而陷入某種妄自尊大的精神錯覺中,從而走入修行歧途,逐漸遠離那條唯一正確的自我尋找之路。
有些遺憾的是,許塵並沒有體會到大師兄的良苦用心,因為他的邏輯很簡單,在已知的修行世界裏,那位知守觀觀主想必身處最強大的層次,而他教出來的徒弟葉蘇在大師兄面前連個屁也放不出來,那麼就算再強也強不到哪裏去,於是乎他理所當然地覺得驕傲並且興奮。
正因為這種情緒,所以他不是很能接受今天冬園對話的結果。
大師兄明白他在想些什麼事情,說道:「西門望很強大,即便是君陌也不敢輕言勝之,遑論殺之?而且他是皇后的兄長,誰敢無罪斬之?這個秘密除了夫子和陛下,便只有極少幾個人知道,還請小師弟善加保存。」
「師兄,我不明白為什麼先前你會讓我聽到這個秘密。」
大師兄靜靜看着他,清澈而乾淨的目光仿佛能看透許塵最擅長的掩飾。
許塵回望着大師兄,因為信任而沒有做任何掩飾。
沉默很長時間,大師兄看着他憐惜說道:「因為我想你需要知道。」
許塵沉默片刻後低頭說道:「是的,我需要知道這些。」
大師兄忽然微笑說道:「回去好好學習,五年之內你一定能殺死他。」
許塵抬起頭來,看着大師兄乾淨的眼眸,心間輕輕咯噔一聲,覺得師兄仿佛什麼事情都知道,包括自己最大的那個秘密。
然而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呢?以往那些年在世間流離失所掙扎在生死之間,所以外表散漫調皮實際上心思刻厲冷漠忌警所有的人,然而如今自己已經是陸隱親傳弟子有了這麼多的師兄師姐,自己還怕什麼呢?
許塵看着大師兄認真說道:「這等境界師弟心嚮往之,總覺得五年時間太久,想要爭朝夕。」
大師兄看着他的眼睛認真說道:「我早已淡出,師傅不讓我干涉朝政,今日我貿然發話讓西門望卸甲歸老已算是放肆了一把,而西門望若真的退出朝政,也不好再拿他如何,若師弟你想殺死他便只剩下正面挑戰這條道路,你可有此信心?」
想着在房內與大師兄的對話,許塵向將軍府外走去,在角門處遇着餵食大黑馬結束的端木容,便邀她出府在無仙鎮裏去逛逛。
深冬的無仙鎮寒風如刀,先前看熱鬧的民眾早已各自歸家,街道上除了巡邏的騎兵之外,竟是很難看到人影,着實沒有什麼好逛的,不過年輕的男女逛街更多的不在於逛街,而是在於和誰逛,所以許塵和端木容的心情倒是不錯。
走過半掩着門的糧草行,許塵指着城牆上對端木容說那處的箭樓當年修的時候出了問題,所以模樣有些古怪,不過聽說反而非常好使,然後他又帶着她去到某條僻巷覓了間極不起眼的鋪子吃了頓涮肉,得意說道這便是無仙鎮唯一的美味。
一路行來觀冬景食鮮肉飲烈酒,端木容沒有說太多的話,只是靜靜聽他在說,跟着他行走,然後認真地看着他,目光散漫卻不再漠然,偶爾掠過些意思。
「你以前來過無仙鎮?」
「曾經路過一次。」
「那你為什麼對無仙鎮這麼熟?」
「因為……我曾經有個朋友在這裏生活過很長時間。」
許塵在街角避風處買了一塊炕紅薯,仔細用兩張粗紙裹好,遞給端木容讓她先行回將軍府,然後走到一條巷內,望着將軍府飛檐一角沉默了很長時間。
將軍府里那位大將軍馬上便要去養老了,他曾經替帝國建立下不朽功勳,如今知情識趣自請卸甲,想必朝廷定會備加尊榮,下場怎樣也不能算慘澹。
然而都城那座將軍府里曾經淌過那麼多血,邊境的村莊裏焚燒了那麼多具無頭的屍身。
他很想殺死那位大將軍,但他知道自己沒有辦法殺死對方,現在依然無法殺死對方。
大師兄親自出面,他也只能眼睜看着對方卸甲歸田便了斷了過往所有恩怨,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任何往事以及往事裏的血腥,所以他看着將軍府飛檐沉默了很久。
小巷幽靜清冷,無人走過,便在這時一名身着深色棉服的中年男子,悄無聲息靠了過來,覓着四周無人注意,才將手中緊捏着的小紙條遞給了許塵。
這名中年男子便是當初在碧水營曾經與他聯繫過的陣師,陣師在邊塞身份特殊,想在無仙鎮中與許塵相見倒也不是太困難。
許塵的目光落在小紙條上,身體驟然一僵,拿着紙條的手指在寒風中微微顫抖,沉默片刻後,他聲音微啞問道:「為什麼現在才通知我?」
那名中年男子同情看了他一眼,低聲稟報道:「荒原之中根本無法找到先生,所以我只好一直留在無仙鎮裏等待先生歸來。」
許塵看着紙條,緩緩閉上雙眼,搖了搖頭。
中年男子沉默走出了小巷。
過了很長時間後,許塵睜開眼睛,把手中的紙條毀掉,抬頭看着灰暗色的冬日天穹,喃喃說道:「你怎麼就這麼死了呢?」
紙條上的消息是都城帶來的噩耗。
很簡單的消息,卻給許塵造成了極大的震撼,他來不及回憶當初在草甸間的初次相見遇。
紙條很短,但隱約包涵的內容很多,許塵大致明白那位神官之所以被囚桃山多年與將軍府血案有關,而且根據那些分析,他在冥冥中捕捉到一種很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