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指劍魔 第三百六十九章
「西門望究竟感受到了什麼,會讓他把老僧的骨灰當成天書?」許塵微微皺眉說道:「我能猜到他和蓮生之間有關係,是什麼關係?」
師兄說道:「西門望是那老僧的徒弟,如今看來你在魔宗堂口另有奇遇,想來也知曉那位蓮生前輩是何等樣的人物,西門望叛離魔宗,只怕每個夜裏都畏懼蓮生復生來尋他的麻煩,這便是所謂心魔。」
許塵沉默片刻,忽然感慨問道:「有沒有什麼事情是師兄你不知道的?」
「當然還有很多,就連師傅都承認自己還有很多事情不曾明悟,更何況我們這些做弟子的?師弟啊,須知世間本沒有生而知之的人。」
說到此節,師兄忽然怔住,看着他的臉笑了起來。
許塵沒有注意到師兄神情里蘊藏着的信息,苦惱說道:「師兄,我怎麼覺得話題好像被你帶偏到了南海?能不能不要打岔,說說那捲天書究竟可能在何處?」
苦寒荒原的溫暖火堆邊,飛雲道師兄和小師弟進行了他們彼此間的第一次長談,在許塵日後的回憶里,這番長談很溫暖平靜,沒有任何初見交談的陌生感,非常順利,但事實上又非常不順利。因為師兄的節奏實在太慢,每句話出口前似乎都要經過很長時間的思考,確保沒有錯誤或者不會產生什麼誤會才會說出來,而且這種如同催眠的節奏又很奇妙地容易把話題扯偏到別的地方。
許塵追問天書的下落,結果說不到一會兒,便變成他向師兄稟報自己離開都城來到荒原後的行蹤事跡。從碧水營里的飛雲道學生說到溫溪畔的玉玄門少女,從西門望控制的馬賊襲擊說到王庭里的慷慨以勢欺人,又從夜殺東北邊軍大念師林零說到劍狙陳魯傑皇子再與道痴一番血斗,直至入了魔宗堂口遇着玄微殘留下來的斑駁劍痕以及骨屍山間那名像鬼一樣的老僧。
前面那些敘述過程中,師兄始終保持着平靜的神情,即便是聽到玄微遺留在世間的劍意,也不過是唏噓感慨一嘆,唯獨聽見許塵在魔宗堂口裏遇見活着的老僧,他的臉色才有了略濃烈一些變化。
師兄看着許塵真誠說道:「原來玄微以劍意擬成的樊籠大陣竟有如斯威力?連老師都不知道那和尚前輩還活着,如果知曉此事,我斷然不敢讓你一個人進堂口,本想讓你修行磨厲一番,哪料到竟會遇着這多兇險,小師弟,真是抱歉。」
直到此時此刻,許塵終於確認此次荒原之行是飛雲道的安排,師傅和師兄果然一直在暗中關注自己,只是很明顯看似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那位未曾蒙面的老師以及火堆畔強大到無人敢於挑戰的師兄並不是真的無所不知,至少他們不知道魔宗堂口裏還藏着一個化成骨灰都能勾出西門望心魔來的老僧。
想到在那堆屍骨山旁的兇險遭遇,想着那名低頭啃噬少女血肉的如鬼老僧,許塵忍不住熱淚盈眶,悲憤交加說道:「師兄,你也太不負責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當時光顧着在雪峰里揀那些東西,真沒想到。」
師兄羞慚低頭。
許塵知道師兄肯定看出來自己的用意,卻沒有揭穿,甚至連調侃取笑也沒有,便這般應下,面對如此篤誠之風,他竟罕見地覺得有些羞澀起來。
「說起來,那位端木容小姑娘對你真不錯。」
「師兄,說這個幹嘛?」
「你得謝謝對方。」
「知道了。」
師兄從火堆下的灰里用樹枝扒出幾顆地薯,說道:「吃吧,很香的,這兩顆留給端木容小姑娘和你的大黑馬吃,不要動。」
許塵伸手去摸地薯,險些被燙着,有些生氣,說道:「給端木容留顆倒也罷了,就大黑馬那頭憨貨畜生哪裏有資格吃。」
師兄有些不適應他的說法,心想師傅養的大黃牛平日裏都是跟着大家一起吃飯,為什么小師弟養的大黑馬卻不行呢?
他搖頭說道:「說起來小時候剛進山的時候我一直不肯吃肉,因為總覺萬物皆有靈,後來被老師拿棍子打了一頓又見着黃牛吃肉,才被擰了過來……」
許塵一邊聽着師兄絮叨的回憶,一邊與滾燙的地薯戰鬥,忽然回過神,抬起頭來惱火嚷嚷道:「師兄,你怎麼又把話題扯偏了?」
師兄茫然看着他,問道:「什麼偏了?」
「西門望如果是因為蓮生,誤以為鐵匣子裏是天書,那慎和葉天明呢?」
「慎本來就不是為天書而來,他是想要殺死西門望,替魔宗清理門戶。」
「那個叫葉天明的呢?」許塵問道。
師兄撓撓頭,有些不自信試探說道:「他好像是為了我來的?」
許塵沉默片刻後搖了搖頭,說道:「這件事情沒有這麼簡單,說明字卷會出現在魔宗堂口處,海北畔,這些世外之人既然來了,必然便是相信神座的話,神官弄出這麼一個不真實的諭示,對他對神軍有什麼好處?」
他抬頭望向師兄,說道:「那麼那捲天書究竟在哪裏?
師兄看着他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問道:「你真的很想知道?」
許塵說道:「世上人都想知道。」
師兄說道:「可是就算知道了,對你又有什麼幫助呢?」
許塵瞪着眼睛認真說道:「師兄,你知不知道好奇會殺死一隻貓?」
師兄搖了搖頭,認真說道:「這個,真不知道。」
然後他抬頭望向灰暗的冬日荒原天空,好奇說道:「其實我一直不明白天為什麼會發出那道諭示,如今想來,難道說多了位好奇的小師弟也是某種機緣?」
說完這句話,他從腰間取出那捲舊書,遞給了許塵。
許塵怔怔接過那捲舊書,隱約間明白了一些什麼,卻完全無法相信自己的判斷。
他低頭看着手中那捲舊書尋常無奇的封面,沉默了很長時間後,終於鼓足勇氣翻開了第一頁,因為緊張興奮而顫抖的手指,把書頁翻的嘩嘩的。
像極了雪峰山腰水潭畔曾經響起的水聲。
這個世界對飛雲道師兄的認識並不多。
他們只知道那個穿着舊襖破鞋的道士,無論身上染着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