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指劍魔 第三百五十一章
許塵走進木樓,在那些忙碌着整理卷宗和各邊軍情的軍官吏員間走過,拾階而上登樓,隨着環境漸境,便來到了頂樓閣中。
昨日落了一場雨,暮春的浮華粉膩意被一掃而空,閣間的空氣異常清新,有風微寒穿入閣中,拂在臉上驟感清爽。
隨着微寒的春風,許將軍將軍微寒的聲音響起。
「你可知道軍部為何有閣無牆?」
許塵緩步向欄畔走去,走到老人身後,搖頭說道:「不知。」
許將軍將軍轉過身來,看着他說道:「因為我朝陽軍人的使命是禦敵於國境之外,若讓敵人打進都城城裏,包圍了軍部,那大家通通拿刀子割喉嚨自殺算了,還打什麼打?既然如此,軍部為何還要圍牆?至於這樓閣,則是要告訴所有的朝陽軍人,要有登樓閣懷天下小天下的氣度和眼光。」
許塵說道:「原來有此深意。」
許將軍將軍看着他的眼睛,寒聲說道:「我朝陽不懼外敵,只懼內亂,最堅強的堡壘,必然都是從內部先崩潰的。」
許塵說道:「將軍此言亦有深意。」
「沒有什麼深意,我說的話意思很淺顯。」
許將軍冷漠說道:「昨日與你那番談話,便是要告誡你,朝陽需要穩定,不能生出內亂,你應該要以大局為重,要懂得尊重律法……許塵,你是國師的學生,想來不會連我這些話的意思都聽不懂。」
許塵說道:「將軍昨日的教誨令我深受震撼,昨夜回國師府後,便讓侍女拿出律法秉燭夜讀,果然大有進益。」
許將軍見他依然如昨日那般憊賴相對,內心深處的怒意漸漸蘊積,蒼老臉頰上的神情卻是越來越平靜,淡淡問了一句話。
「昨天暮時,他們死時,你在哪裏?」
許塵微微皺眉,似乎在回憶,片刻後回答道:「我在逛街。」
許將軍將軍問道:「昨天暮時,天降大雨,你逛的什麼街?」
許塵說道:「我喜歡淋雨。」
許將軍將軍問道:「昨日在西城門,是符師動的手。」
許塵說道:「真是膽大妄為。」
許將軍將軍看着他,面無表情說道:「世間符師數量並不是太多,尤其是都城裏的符師,天樞處都有記載。」
許塵看着他,微笑說道:「那得讓天樞處趕緊查查,符師數量雖然少,但我想也不止一個兩個,查起來或許將軍比較麻煩。」
許將軍說道:「你也是位符師。」
許塵回答道:「我會的東西確實不少。」
「據報昨夜命案發生時,有個年輕人,出現在西城門。」
許塵說道:「說起來倒像是我當時去了西城門,可惜喜歡穿黑衣的年輕人也很多。」
許將軍將軍說道:「但穿黑衣背的年輕符師,世上除了你還有誰?」
許塵看着他問道:「將軍是懷疑我殺死了那兩位官員?」
許將軍將軍沒有任何客氣,說道:「不錯,因為你說不清楚你當時在哪裏。」
許塵忽然開口問道:「將軍這是在審案?」
許將軍將軍冷冷說道:「莫非本將軍沒有這個資格?」
許塵搖了搖頭,說道:「如果我現在還是永安一名小小囚徒,將軍自然有資格審我,只是現在的我,即便我有嫌疑,也只能由府衙來審,將軍還確實沒有這個資格。」
許將軍將軍面無表情看着他,說道:「奉陛下旨意,宮中與軍部兼轄着天樞處,你如今是天樞處的客卿,我如何審不得你?」
許塵從腰帶里取出天樞處客卿的腰牌,輕輕擱在閣畔欄上,說道:「我昨夜去侍衛處問過,陛下前天已經同意了我退出天樞處的審請,只是這塊腰牌暫時還保留在身上,如今我不要這塊腰牌,將軍便審不得我。」
許將軍沒有想到許塵竟然提前做出這等手腳,眉頭深皺然後漸漸舒展開,帶着嘲弄不恥神情說道:「你果然不敢讓我問你。」。
德高望重威深的朝陽軍方領袖,蒼老的臉上忽然露出嘲弄不恥這等略顯輕佻的神情,並沒有讓許塵覺得對方身上多了些普通人的世俗氣息,反而他感覺到了一股沉重的壓力,緩聲應道:「不是不敢,而是不願。」
「將軍先前言及軍部有閣無牆之深意,深得我心,我朝陽雄霸天下,任外界風雨如何,都不會崩坍,只是擔心禍起於城牆之內,將軍如果堅持要審我,在外人眼中,只怕是帝國軍方試圖壓制書院。」
他說道:「我知道將軍並無此意,但切不可給朝陽的敵人傳出這種錯誤訊息,所以我不願讓將軍審,將軍也不能審我。」
「許塵啊許塵。」
許將軍面上的神情盡皆斂去,看着他冷漠說道:「如果你不是這般百般抵賴,而是有所擔當,或許將軍我還能贊你是條漢子。」
許塵應道:「若能做個敷粉的詞臣,倒也不差。」
許將軍說道:「你決意要挑戰我朝陽軍方?真是個妄自尊大的狂徒,你以為你真有這種資格?」
「雖然我不明白將軍您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許塵微頓,說道:「我是師傅親傳弟子,我實不知,自己沒有怎樣的資格。」
許將軍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長時間,然後負着雙手走到欄畔,居高臨下望向草林外的都城城,說道:「你也曾經算是位軍人,所以你應該很清楚我朝陽軍人職責之所在,所以不要以為我真不敢殺你。」
隨着這句話出口,一道極強大漠然的氣息,從將軍微微佝僂的身軀間散發出來,把他的人與周遭的天地完全隔絕。
樓閣間流轉的清新林風,驟然間無聲無息停止,欄外青色林梢也停止了搖擺,先前那些被風拂落的贅葉,也在草間停止了滾動。
從許塵的視線望過去,閣樓欄外的所有事物,在這一瞬間變得靜止不動,就像是被畫框限住的一幅風景畫。
他自己也已經成為了這幅風景畫裏的一部分。
只有欄畔那位老人,與這幅風景畫完全隔離,他仍是自由的。
樓閣間的天地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