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指劍魔 第三百五十四章
皇帝放下藥碗,眉頭皺了起來,似乎有些嫌苦,揮手示意太監退下,望着身旁的老將軍,說道:「雖說朕和你都咳嗽,但病卻不同,這藥可不能賜你,說起來讓你在南邊養着,你非要回來作甚?」
許將軍很感激陛下對自己的信任甚至是無微不至的關懷,但這並不代表他同意陛下的所有舉措,說道:「南沼山族去年春便已呈上降表,彼處已然太平,留一部於森林外壓制月輪便是,我還留在那裏做什麼?雖說那處的濕潤對肺疾確實有好處,但我實在是不習慣那種粘乎的空氣。」
皇帝說道:「也罷,想回都城便隨你,有你看着軍部,朕也少操些心。」
許將軍說道:「只是這件事情,不得不請陛下多操一些心。」
皇帝沉默。
許將軍說道:「請陛下修書。」
皇帝轉身看着他,問道:「可有證據?」
許將軍說道:「沒有。」
皇帝又問道:「朕當年要治西門望的罪,你們是怎麼說的?」
許將軍說道:「我沒有說話。」
皇帝說道:「但朕那弟弟說了話,宰相說了話,大理寺卿說了話,便是皇后也說了話,他們都說,律法里寫的清清楚楚,無證據不為罪。」
他看着朝陽最忠耿的老將軍,自嘲說道:「當時朕思忖數夜後,沒有表示反對,你也沒有表示反對,難道現在卻要來反對?」
許將軍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說道:「即便無證據不為罪,我依然堅持認為,把驚神陣交給許塵,是件極錯誤的事。」
「你與顏瑟是多年故交。」
皇帝微微蹙眉說道:「為什麼你對他的傳人如此不信任?」
許將軍沒有做更多的解釋,只是耿倔說道:「都城城交給他,我不放心。」
皇帝沉吟片刻,說道:「許塵辦事,朕還是放心的。」
凌晨時分,國師府。
侍女如往常一般很早就起了床,卻沒有如往常一般劈柴燒水買早點。她看了眼熟睡的許塵,悄無聲息推門而出,走到前鋪,蹲下身子在陳列架下方一個深屜里掏弄了半晌,掏出了一個整理好的包裹。
包裹是藍底小碎花布,她昨天新買回來的,不知道裏面放的是什麼,但看她小心翼翼抱着包裹的模樣,應該很珍貴才是。
走出國師府,在晨光中登上昨日約好的馬車,她去了寬衣閣。
做為天底下第一等清貴風流地,寬衣閣來往皆貴人,清雅無濁氣,但終究還是風流地,不說夜夜笙歌,也是半夜才會歇業,自然沒有大清早便開門迎客的道理,所以當侍女抱着包裹走下馬車時,寬衣閣無論側門還是正門都緊閉着,街巷上靜寂無人,只有遠處傳來刷刷的掃地聲。
侍女看了眼四周,確認沒有人注意到自己,待馬車離開後,小碎步跑到寬衣閣側門,未等她叩門,門便開了一角,露出小草的臉。
兩個丫頭看上去都很緊張,像是做賊一般,只是用不着對什麼暗號,也沒有什麼寒喧,小草便把她迎了進去。
丫頭現在依然住在寬衣閣里,每日裏看書彈琴或去都城城裏玩耍,閒來無事時指導一下歌舞伎們本事,日子過的快活,依舊習慣晚睡晚起,一般都要睡到大中午才會起床,與往年並沒有兩樣。
但今天天光未亮時,她便從床上爬了起來,在婢女服侍下梳洗打扮,坐在桌旁以手撐頰,等待着某人的到來。
婢女看着她強忍倦意,呵欠連天的模樣,心想小姐這究竟等的是什麼重要人物,竟是如此着緊,若讓旁人知道,只怕要鬧出場大麻煩。
門被推開,侍女走了進來,小草卻留在了門外。
看着侍女懷裏的藍花布包裹,眼睛驟然明亮,站起身來,問道:「你這丫頭膽子也真大,居然敢一個人過來。」
侍女把包裹放到桌上,說道:「若對方真問來歷,你就說是我偷的。」
天色漸明。
一方青簾小轎,離開了寬衣閣,來到了城南湖畔。
湖是靜湖,有一座酒樓,名為得勝居,酒樓名由祭酒大人親筆題寫,乃是都城城第一等清貴食府。
酒樓對面,有一片宅院,黑檐青瓦,清靜幽美,此地專司售賣古玩書畫,名為一石居,據說與得勝居乃是同一個東家。
與得勝居相比,一石居的名氣要小很多,都城城裏的百姓都沒有幾個人知道,但世間真正有錢的王侯巨賈,都知道這片不起眼的宅院,卻是整個天下古玩名家書畫最集中的地方。
青簾小轎沒有在一石居前落轎,而是直接被一名管事恭恭敬敬帶進了內院。
丫頭抱着藍花布包裹,從小轎中走了下來。
一石居老闆,親自在院內迎接她,態度異常溫和客氣。
能夠一手創建得勝居和一石居,這位老闆自然不是普通人物,背、景極深,丫頭雖說曾經是聲動都城城的紅牌姑娘,但心知肚明自己與對方的身份地位相差極遠,能夠得此禮遇,只是因為懷中這包裹。
她也沒有多說什麼,直接把懷中的包裹,擱到了桌上。
一石居老闆看着包裹所用的藍花碎布,一眼便看出是廉價物事,不由怔住了,心想世上居然有人用這等粗布來裝如此珍貴的物事?這般想着,他便有些警惕,然而想着這一年間從身前這女子處流出的那些拓本,還有書畫行里的那些傳聞,終究還是決意搏上一把。
丫頭看着身前這位一石居老闆,壓抑着心頭的緊張,輕聲說道:「十日為期,我在寬衣閣里等着您的好消息。」
老闆微微蹙眉,說道:「丫頭姑娘,您應該很清楚,似這等買賣,我們要擔很大的干係,便是這傭……」
「不要和我談佣金的事。」
丫頭展顏一笑說道:「我也不過是個跑腿的,您和我說這個說不着,而且我們都清楚,若這些東西過您的手流入世間,對一石居意味着什麼,別說佣金,我倒真想替那位收您一些銀錢。」
老闆聽着這話,便知道對方是個透明心肝人物,笑着說道:「事成之後,自有對丫頭姑娘的酬謝,先前那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