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指劍魔 第三百九十六章
符意起於湖畔時,葉天明站在城頭風雪中,說道:「陸隱師叔果然識人,誰能想到許塵入符道不過這些時日,便有了這等手段。」
在他看來,許塵寫的符並不如何強大,甚至其中有些符明顯是初入門的手段,在一般人看來徒然引人發笑,然而在不到兩年時間內許塵便寫出這麼多道符,實在是令他感到震驚。
最令葉天明感到震驚的,卻是許塵施符的手段——湖畔的符海風暴看似混亂,實際上隱隱里卻自有章法,每道符意之間配合堪稱完美,若非如此,也不可能造成這般聲勢,形成這等效果。
大師兄微笑解釋道:「小師弟是大書法家,畢生所學最擅長處便在筆墨功夫上,對於如何拆字解字寫字,造詣精深。」
葉天明微微皺眉說道:「我依然無法理解,他怎麼能寫出這麼多道符來。」
符師最講究天賦,無論是他這個太清觀傳人還是劍聖,這一生都難以親近符道,但這不代表他對符道沒有任何了解。
任何符師都只能使用自己寫的符,即便像陸隱大師這等境界的源符師,可以留下數道源符給弟子使用,但數量也絕對不會太多。
寫符需要消耗符師大量的念力與心血,更需要大量材料,制悟符不過兩年時間,憑什麼能寫出這麼多道符?
「兌山宗別的什麼沒有,就是修行方面的材料存了不少,若有缺漏,朝廷也會幫着來準備,至於寫符所需的念力……」
大師兄笑了笑,說道:「葉天明先生大概有所不知,小師弟念力的雄渾程度,在我兌山宗後山之中,也能排進前列。」
兌山宗後山里諸弟子在世間聲名不顯,然而葉天明很清楚,那些人必然各有奇才,此時聽說許塵的念力雄渾程度,竟然能在兌山宗後山排進前列,不由微微一怔,有些意外,也有些吃驚。
便在這時,井字符出現在湖畔宅院的上空。
葉天明感受着那處傳來的平直凜冽符意,眉梢緩緩挑起,沉默看着雁鳴湖方向看了很久,然後眉梢漸展,說道:「半道源符終究不是源符。」
大師兄看着夜色中的那片湖,略帶遺憾說道:「小師弟雖說進步極大,但畢竟入符道時日尚短,未能成為源符師。」
葉天明搖頭說道:「源符師又如何?除非到了陸隱師叔的層次,單靠輕飄飄的符紙,便想擊敗西門望這等人物,只能是痴心妄想。」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靠符道便能殺死西門望,師傅當年全盛期大概有這等本事,我可沒有,我自然有我的想法。」
許塵看着再次被夜色吞噬的對岸,說道:「都說不能越境挑戰,滿天下包括兌山宗的師兄們都沒有人相信我能戰勝西門望,但我堅持來做,是因為他們都算錯了一件事情,我沒有想過戰勝西門望,我只是要殺死西門望。」
如果不戰勝敵人,如何能夠殺死敵人?
「戰鬥只是瞬間,殺死一個人卻可以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裏面可以有很多場戰鬥,前面無數場戰鬥,我可能都無法戰勝他,但我能讓他流血,那麼哪怕到最後我依然無法戰勝他,但他的血卻卻可能流光。」
「血流光了,自然便死了。」
「今夜我和西門望拼的不是實力,不是念力也不是境界,而是看誰更快流光身上的血,他是魔宗強者,防禦太過可怕,就像只烏龜,我要做的事情,便是不停替這個烏龜放血,然後確保不被他一口咬死。」
許塵鄭重說道:「感謝慎,把西門望身上最外面的那層龜殼已經敲碎,那麼接下來我要做的事情就相對簡單些。」
侍女看着他說道:「我們會成功。」
許塵今天話很多,解釋了很多。
如果他身旁不是侍女,而是別的聽眾,比如葉紅魚,葉紅魚肯定早已厭煩到了極點,恨不得一腳把他踹進崖下的冰湖裏。
侍女最開始有些詫異,然後明白了原因。
面對西門望,許塵沒有絲毫的信心。
哪怕他的神情是那樣的平靜,語氣是那樣的平和,似乎信心滿滿,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哪怕他準備了整整十五年。
他依然沒有信心。
所以他不停說着自己的準備,說着自己必勝的理由,來讓自己相信,自己真的可以越境挑戰成功,戰勝那個似乎無法戰勝的強大敵人。
侍女很擔心,很憂慮許塵的現在的精神狀態。
所以她一直在用比許塵更肯定的語氣,說:我們肯定、一定能勝。
在整個世界都不相信許塵的時候,甚至在許塵自己都快要失去信心的時候,那麼只剩下她一個人,能夠給他最後的信心。
因為這不僅僅是許塵的戰鬥,而是他們兩個人的戰鬥。
侍女把大黑傘擱在了瘦弱的肩頭,伸出右手緊緊攥着許塵的衣裳,攥的很用力,帶着薄繭的指頭仿佛要陷進他的身體。
然後她緩緩閉上眼睛,睫毛不眨。
西門望走出了湖畔的庭院,來到了湖堤上,身前便是數重柳。
狂暴的符紙海洋,對他強大的身軀進行了數千數萬次的侵襲,雖然沒有能夠在他身上留下什麼傷,卻割散了他的髮髻。
黑中夾着數莖銀的頭髮,披散在他魁悟的身體後方,讓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尊佛經畫卷上的魔神,然而破爛的衣衫,被腰帶繫着殘留在腰間的殘破盔甲,讓這尊魔神看上去是那般的狼狽。
西門望面無表情伸手把腰間的盔甲碎片撕掉,像扔垃圾一般扔到柳樹下,然後看着雁鳴湖四周的夜色,咳嗽了起來。
寒冬雪夜,溫度低至湖冰堅實如鋼鐵。
但卻不應該讓一位身心皆如鋼鐵的武道巔峰強者有所感。
西門望意外於湖畔庭院裏有這麼多符,便是風雪都有些承不住,意外於許塵在符道上的本事,竟比傳聞中要強大很多,最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許塵竟然能隔着這麼遠的距離施符。
意外使人警惕,他知道自己犯了錯,但既然知道了錯在何處,便可以糾正,所以他並不為意,依舊沉默看着冬湖的四周。
雁鳴湖畔儘是白雪莽莽,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