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簪記 第41章病後
更新:04-21 12:07 作者:清水慢文 分類:玄幻小說
梁成拿回了和離書,凌欣在上面簽了名,按了手印,然後交給梁成收着,她心中,與賀家三郎的婚姻,正式結束了。
凌欣的確感到失落:她連洞房都沒有,就已經成了個離婚女子。
可這種難受,遠遠沒有超過自己前世對親生父母的那種失望感!與那個巨大的刀口相比較,這個傷口,簡直就是個小小的擦痕——生出自己的母親都能把自己放棄了,那麼與自己沒有任何骨肉關聯的賀雲鴻,不接受自己,又有什麼可大呼小叫的?
她已經經歷過了最痛最深刻的分離,其他的分手,對於她而言,都輕而易舉!
那些研究說被父母傷害過的孩子們會無情,其實不是沒有情,只是沒有深情而已。稍微一疼,就不再往前走了:既然註定失敗,何須要自取其辱?
所以她沒有絲毫後悔!賀府亂成那樣!賀老夫人心懷惡意,還想要調++教自己,給賀雲鴻抬通房?!賀大夫人睚眥必報,竟公然栽贓!賀雲鴻從目睹安國侯對自己的辱罵開始,就從來沒有維護過自己!那樣的家庭,她不離開才是瘋了!
她的確動過心,可一擊不中,就要馬上全身而退!不要死纏爛打。越早忘掉,越早過去!
掩飾失敗的最好藉口,自然是「我其實不曾那麼認真」。
對賀雲鴻的情感,該是很淺很薄,一望之下的好感,自己幻想出來的那些場景,不算是正常的愛情!她與他從來沒有過什麼相互的了解,他既然對她無感,她也不必對他再關注!她的生命里,這個人的存在,屬於奢侈品,而不是必需品。她真正的愛情,其實並沒有開始。這次婚姻並沒有改變她!她還是她!後面的日子,過得像以前一樣就行了。
恰好凌欣在誠心玉店後面住着,真的如同回了山寨,一天到晚,被一群青少年們圍着。梁成不會將賀府的細節告訴大家,以免有人隨口說出去,只說姐姐在賀府住得不習慣,先回娘家住住,以後再說——但即使這,也是秘密,誰也不許說!
青少年們自然聽從,京城雖然熱鬧,可他們這幫山里人總覺得不能完全適應。有凌欣在這裏坐鎮,大家覺得心裏有底。
玉店後面,每天早上一大夥子人一同練武,然後熱鬧地用餐。飯後,凌欣就將那些山寨少年們打發到京城各處去辦事,有的去買朝廷的抵報,有的去了解玉器行情,有的去調查緊俏物品。大年關的,凌欣還讓人去城外採買了爆竹,準備好好放一通。想到幾個月後就要回程,凌欣讓人去找沿途的風物誌,了解些風土人情,看看從京城買些什麼東西,可以一路賣過去……
並不是她想賺錢,其實她是閒得。她不願上街,以免被人認出來,和賀府惹上關係。那時在勇王府,有姜氏陪着,這裏,玉店後面就那麼八-九個院落,幾天也都熟悉了,只能靠指使人找事干。
想到自己婚前設想的改善精神生活的那些事,凌欣覺得不能因為婚事沒了,就放棄了完善自己。就是無法給誰驚喜了,難道就不學習了?凌欣決定學樂器!她讓人給她買了笛子,開始學習吹奏。雖然這與她前世學的西式長笛不同,可吹奏樂都有相通之處,她很快就能吹出聲音來了。小院裏常常傳出破碎的呼哨聲,山寨的少年們全爭着往外跑,說留在那裏就會不停地去廁所……
梁成認為這是姐姐心中愁悶,需要排解,就去找了個樂坊的師傅來,教凌欣吹笛。於是凌欣有了每日的功課,她畢竟有前世的基礎,很快就能吹出個調子,大家總算不用再受廁所號角的荼毒,可是凌欣一個小曲子能吹上幾十乃至上百遍,聽得眾人耳朵起繭子。不久,院落里的青少年們進進出出都吹着口哨,還都是一個調子……
賀雲鴻終於能起身行走了,年關到了,各部衙門封印過年,他不用去上朝辦公,每日只被人扶着在府中走走。過去步履飄逸的賀三公子,病癒後的步伐遲緩,滿面於思。
這天,雨石扶着賀雲鴻在園子裏漫步。賀雲鴻竟然走向了那作為他「新房」的舊院子,雨石不知道該不該提醒他,只能偷偷看賀雲鴻的臉色。賀雲鴻走到遠遠能看到院子的地方,雨石咳了一聲,賀雲鴻抬了下頭,看了遠處的院子一眼,馬上轉了身,像是不願面對一個不快的記憶。
雨石暗暗鬆了口氣——府中誰不知道,三公子的婚事鬧騰得賀府上下不寧,三公子為此大病一場,此時不該讓三公子看到有關這件婚事的東西才好……可接着,他發現賀雲鴻走的方向好像是去清芬院,雨石提着心,小心地問:「公子累了吧?我扶公子回去吧?」
賀雲鴻不回答,一直走到了能看到清芬院的地方才停了腳步。
清芬院已經沒人住了,因為凌欣的嫁妝還在裏面,門口有個百無聊賴的婆子守着。
賀雲鴻遙望自己曾經駐足過的假山石旁,思緒如潮……
事情發生得太快!成親第一日,婚禮簡陋,自己冷落了她的洞房,次日認親,母親不接茶,凌大小姐就摔了茶盤,將母親氣昏在地。二哥出面定了休書,但是聽二哥的意思,好像不是最後的結局。三日回門,自己病了,剛清醒些,就聽到清芬院被圍,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凌大小姐刀上見血,母親動了殺心,凌大小姐明陳利害,玉帛成干戈。梁寨主登門,責問自己怎麼能用他給的禮物來誣陷他的姐姐,凌大小姐一定覺得自己無恥卑鄙,婚事覆水難收,自己寫下了和離書……
一件件,迅雷不及掩耳,他明明知道全過程,可還是下意識地一次次自問:事情是怎麼走到了這一步?!這種結局,完全出乎他婚前所有的預料!
他大病睡醒,又跳出了婚事的糾葛,想明白了許多事。他像是站在了幾個世界的中間,將各方看得清清楚楚。
母親那邊,他早就理解了她的憤怨和不滿——她身出權貴,又是左相之妻,自覺重要。十來年了,母親因為心疾,多在後宅靜養,不與外人往來。尤其朝事有變,太子理政之後,大家刻意將賀家的失勢瞞着母親,怕她日夜擔憂,有損康健。父親當年借母親娘家的幫助,踏入仕途,為報恩情,三十餘年對母親完全容讓,母親要山得山,要水得水,沒有了顧忌。賜婚一下,母親憤慨難當,加之孫氏傳播的對方不敬長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