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紹陽根本沒有去剛剛租下來的屋子,直接背着他的一堆兵器消失了。他雖然只比羅權穆青友早走一頓飯的光陰,卻正好是傍晚時分,等兩位錦衣衛調動巡檢司各路追蹤時,夜幕成了何紹陽最忠誠的夥伴,遮掩了他所有的蹤跡。
羅權和穆青友都知道,東廠錦衣衛從北到南追蹤了大半年的人,就這麼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打了個轉,施施然走了,甚至還差一點混入偵緝自己的隊伍。這讓他們想想就後背發涼。
兩人再回憶何紹陽說的每一句話,卻連丁點消息都分析不出來,從未見過能夠將自己隱藏得如此之深的人。
羅權又找來畫師給何紹陽畫像,可是無論畫師如何修改,始終難以畫出何紹陽的肖像畫。有時候明明五官大小形狀已經很接近了,可是湊在一起就覺得位置不對。好不容易有一張位置放得也好,可就是缺少了神韻。就是這點神韻,讓畫像和真人判若兩人。
「你說他是不是會妖法?」穆青友實在找不到世俗的解釋,逼得自己往怪力亂神上想。
羅權沉吟片刻,道:「難怪就連他的同夥都說不出個子丑卯寅來。」
穆青友道:「要不再從徐小樂處下手?」
羅權不說話了。從錦衣衛的辦案手法而言,抓不到犯人,就抓犯人身邊親近的人,或許能拷問出一些有用的消息。然而何紹陽身邊「親近」的人,只有徐小樂和羅雲。一個學了他的醫術,一個學了他的相撲。兩人對他又有救命之恩,這簡直已經超出了「親近」的範疇,可以說是「親人」了!
讓羅權把自己兒子弄進大牢裏拷問?
羅權寧可脫了這張虎皮帶着兒子遠走海外!
讓羅權抓徐小樂?
不說兒子是不是跟他反目,徐老安人那邊如何交代?沒有徐珵,焉有自己今日?這一條線連下來,抓徐小樂就等於背上了忘恩負義枷鎖,自己以後還能睡得着麼!
在大部分時候,羅權還是一個秉公辦事的人,但是關係到自己的底線,他就有些動搖了。
穆青友只是倔強,卻不是傻。他平日公事公辦,不肯通融,只是因為不願意同流合污,並非不懂人情世故。
見羅權沉默不語,穆百戶也分析出來了原因。就連孔子都說:子為父隱,父為子隱,直在其中。雖然妨礙辦案有辱錦衣衛的操守,但是親親相隱更見人倫道德。
穆青友就說:「人犯從我倆手上逃脫,如何是好?」
羅權眼睛一亮,心道一聲:有門!
此事如果只他一個人操辦,他早就人為把這事忘記了,全當何紹陽是個普普通通的江湖客。偏偏身邊跟着北京來的穆青友。兩人不算很熟,而且羅權總是懷疑穆青友是個「韃官」。
當年太祖皇帝恢復北方,為了節約元氣,有過召令:凡蒙古色目人等,願意服從王化的,與華夏子民一視同仁。於是很多蒙元將校投降歸順,被安置在各個衛所。他們作戰彪悍,騎術精湛,也成了後來北伐大漠的精兵。
這些人就是「韃官」。
韃官性子剛烈,對皇明感恩戴德忠貞不二,只講忠君秉公不講人情世故。
如果穆青友是韃官,那他不管不顧,將實情匯報上去,也就絲毫不令人意外了。
現在聽穆青友的口吻,看來他也不想拿自己前程亂來。
羅權就說:「這事若是報上去,咱們兩個肯定沒有好下場。且不說咱們出面給他租了房子。光是畫不出畫像,就難逃隱匿包庇之罪除非上面的人都相信他會妖法。」
穆青友也是因此擔心,點了點頭。
羅權繼續道:「好在此事沒其他人知道。何紹陽到底是不是上頭要的人,咱們也只有八成懷疑萬一中了另外兩成呢?」這話雖然牽強,但也不是不可能。要是費了人力物力把何紹陽抓拿到案,結果發現並不是上面要的人,那就更加欲哭無淚了。
穆青友沉默片刻,吞了口口水,方才開口道:「就說蘇州挖地三尺,不曾找到可疑之人,如何?」
羅權想了想:「已經有蹤跡到了蘇州,咱們要說沒有,恐怕上面不信。這樣,咱們就說有,而且不止一處。賊子故布疑陣,可惜咱們人手不足。問上峰要人手幫忙。」
穆青友皺眉道:「若是上峰真的派了人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