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莫胡來 章七十三一碗心頭血上
(一)
一睡睡了那麼些天,傾瑟醒來當日就覺得有些悶,便想去忘川河彼岸坐一坐。然面前這隻白狐狸不知何時變得囉嗦又計較,非不讓傾瑟下榻。道是要再多躺兩天他才能完全放心。
傾瑟拗不過他,他愈加是守着傾瑟寸步不離。
但傾瑟也不是吃素的,於午後屈膝坐於榻上,手肘撐於膝蓋間托着腮,懶洋洋問君玖:「你不是說幽冥有月凰,絕世而無雙麼?」於是成功地挑起了一個興味濃厚的話題。
君玖道:「嗯確實說過。」
傾瑟便挑挑眉,悠然道:「那就不想再去彼岸看一看?這次我想撤去月凰上面的仙法,看看它究竟還會不會開花。但也說不定一旦失去仙法,花苞就都全死了呢。」
君玖抿了抿唇,隨即一言不發地走到榻邊來,橫手自肩上扯下自己的外袍覆在傾瑟身上,將她打橫抱起,走出了幽冥宮。只聽他飄忽道:「想看得不得了,想看幽冥唯一的一株月凰花,獨獨為本君一人而開。」
傾瑟低眉,蜷縮在君玖懷裏輕輕染開唇角,道:「那就去看看罷。」
君玖眯起眼淡淡笑開,道:「你知道我說的此花非彼花。」
忘川河吹起來的風有些涼,河裏紅色的忘川河水靜靜流淌經久不息。
君玖帶着傾瑟飛往了彼岸,將她放在了月凰樹的樹腳下。安靜的風自忘川河裏拂起,輕輕然吹亂了些傾瑟的髮絲,她勾着手指挑開不小心沾上唇角的發,忽而淡淡問君玖:「君玖,我在你心裏是個什麼樣的位置?」
君玖愣了愣,道:「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也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事」,傾瑟仰起頭,眯着眼睛笑睨着君玖,「就是偶然想起對付魔女那一日,你要為了救我而隨她去魔界。若不是我阻止,是不是就當真去了?」
君玖想了想,一派凝重的神色道:「你不是已經暈死過去了嗎怎麼還記得這些。」
傾瑟捏了捏額角:「……我是之後才暈死過去的。」
「說起這些本君亦不得不好好問問你」,說着君玖便在傾瑟旁邊坐了下來,兩指挑過傾瑟的下巴使她面對這自己,「為何要不顧一切地衝上來替本君擋下那一擊?」
傾瑟似沉浸在那時的境況里,隱隱蹙起了眉,道:「你着白衣染血會讓我看着脹眼,而我着黑衣看不見血色會覺得不那麼痛。」
君玖安然一笑,手捧過傾瑟的側臉,將她摁進自己的懷裏,嘆道:「三界都道幽冥司主冷血無情,其實只是口硬心軟,是個實打實的實心眼。」
傾瑟「咦」了一聲,道:「本司不是狠心眼麼怎麼成了實心眼……」其實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夠狠的,算得上是狠心眼,起碼對自己夠狠。因為先對自己夠狠了,方才有膽子對別人夠狠。
就好比對付魔女依暮雪當日,即使身受重傷也不曾向依暮雪低過頭,更不許君玖為她向依暮雪低頭。君玖說要隨依暮雪去魔界之時,她放下狠話道,若要是他真的走了那她便捏碎自己的元神令他永生永世都無法再救得了她。
或許君玖會以為傾瑟只是在鬧彆扭。但實則傾瑟是認真的。她一向說到做到。
而君玖,強大而高傲,也確實一直將傾瑟的認真與狠勁兒當做是彆扭。直到許許多多年之後,他方才醒悟了過來,傾瑟到底有多狠,他到底有多蠢。
(二)
傾瑟手輕輕撫着月凰樹的樹幹,側頭對君玖淡淡笑:「君玖,若是我眼下收回了月凰樹上的仙法,萬一花真的謝了該如何是好。」
君玖神情篤定道:「若真是謝了,本君便日日來這裏,好生照料着她,一直待到她重新開花的那一日。」
「你還真敢說。」傾瑟指尖在月凰樹幹上輕輕點了一點,月凰樹一樹的紅光閃了又閃似有靈性一般,不消片刻,散佈在樹杈枝椏各處的仙光緩緩流動,最終順着樹幹流回了傾瑟的指尖里。
紅光慢慢淡開了下去。一直到完全消失不見。
於是月凰一轉眼間,便變成了一株普普通通的樹。原本綻開荼靡的妖冶花朵,隨着仙氣的流逝,花瓣竟漸漸合攏,直至最後仙氣消失殆盡之後,全部皆成了一顆一顆的花苞。
冷冷清清。
眼底里的落寞一閃而過,傾瑟低垂着眼帘,無可奈何地吁了一口氣,道:「竟還是不捨得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