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花事記 第82章『捌貳』錦繡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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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歲江南乾旱,北方局勢緊張,忽而坤寧宮又失火,紫禁城裏就像籠罩着一層霾,人在紅牆根下行走,頭不敢抬步子也邁得深沉。笑起來就更是痛苦了,宮裏頭做奴才得終日眉兒眼兒掛笑,讓人見了覺得喜氣,逢到這災里荒年的,你不能不笑,不笑是哭喪臉,晦氣;笑了又不能讓人覺得歡喜,這是不識時務。
總算太子爺南巡之後江淮落雨了,眼瞅着坤寧宮修繕已近尾聲,宮人們這才默默鬆了口氣。四月末的時候尚宮局嬤嬤便找殷德妃提議,預備趕五月節萬歲爺駕幸東苑射柳前,發起一場宮廷包粽子大賽。由尚食局與尚膳監選拔宮女太監參選,得勝者給予獎勵,一則緩緩宮廷氣氛,二則亦可為端午當天萬年爺午門賜宴準備食材。
把這件事情與殷德妃一提,殷德妃亦是分外贊同的,是日清晨便過東二長街去與皇帝說。
這些年,因為周麗嬪扎人偶下盅,引出二皇子設陷勾絆太子,接連害死何淑女與六皇子一事,皇帝已經不再踏入張貴妃的景仁宮,也幾乎不過問周麗嬪母子的現狀。
張貴妃自認為了解皇帝,實則沒有人比殷德妃更要清楚。孫皇后的死成了他心中永遠過不去的痛,所有那些虧負過她的人,便成了扎在楚昂心中的釘子。孫皇后若活着尚好,她死了,他便輕易都不會再去想起和原諒她們。
宮裏頭的奴才個個眼觀鼻鼻觀心,心眼兒比針尖細,這些年皇帝後宮去的不頻繁,宮中的主位依舊只有最初那幾個,張貴妃蔫了,施淑妃又不管事,那就只有殷德妃一個。因此自然而然有事兒便來請教殷德妃。所幸殷德妃雖一貫謙和忍讓,處理起宮務來她的才幹亦是得心應手的。她從楚昂七歲時便開始陪伴至今,楚昂對她雖無多少寵愛,態度卻是諸多寬和,底下的宮人們當起差事來也就顯得輕省。
清早的御書房光陰靜謐,二道門內翠鳥輕啼,勤政的皇帝已經在正中的御案上審閱奏摺了。似乎從前面的隆豐皇帝上位起,至今幾十年王朝就沒有停歇過波動,那案上冊卷堆砌成山,楚昂看得凝神專注。
左側下首擱着一張小號的花梨木條桌,早起的九皇子楚鄎正在執筆着墨。那是楚昂命戚世忠給他特別定做的,四歲的楚鄎頷首低頭,也不知道在寫畫些什麼,輕輕顫動着眼帘顯得很專注。從前住在景仁宮裏,只是每日叫錦秀帶過來給自己看看,如今住得近了,跨出鍾粹宮的院門,入昌祺門往左就是御書房。楚昂時常從政務中抬頭看他一眼,看到小兒子聰穎伶俐的俊臉,那眉間眼角皆印刻着孫皇后的影子,他目中便悄掩下一抹中年為父的寂寞與滿足。
錦秀坐在殿外的廊凳上剝着蓮子和核桃,九皇子最近喜歡吃甜稠的堅果粥,她嫌奴才們做的手腳不乾淨,定要親手剝了給他煮,順帶着也給皇帝盛一碗。起初她做的皇帝是從不吃的,後來次數做多了,漸漸就也能用上幾口。那清雋的臉龐微微俯下,手執銀勺的帝王風度每每叫錦秀看得入痴。此刻見殿內父子兩個溫情一幕,她心中亦是滿足的。風輕輕吹着她細碎的鬢髮,她的目中不自覺地斂了笑。
「父皇,你看!」楚鄎寫完了把宣紙高高展開,叫楚昂看。
「我兒寫得什麼?」北邊局勢緊張,橫蠻的謖真族日益咄咄逼人,楚昂有意北巡。從來困在京城,一切皆是紙上談兵,未曾親臨過又如何運籌帷幄?他從沉思中抬起頭,英俊的面龐上眉宇凝重。
「錦繡山河。」楚鄎從凳子上站起來,走去他身邊指着外頭的錦秀道:「兒臣寫的是江姑姑的名字。」
那孩童的聲兒稚嫩,錦秀在廊上聽了便笑:「奴婢可不敢當,奴婢只是秀女的秀。」
皇帝聞言看向她:「哦?你叫錦秀?」
錦秀應:「是,奴婢出身寒微,幼年家裏窮,找算命瞎子給起了名字,花去二個銅板。那算命的說這丫頭日子遠着呢,將來得遇見貴人,奴婢起初並不以為意,如今確是信了,得以伺候皇后娘娘與皇上的小九爺,可不就是奴婢這輩子最大的福氣。」
她說話時是低着頭的,眼睛自然地看向足尖,像在平心靜氣地陳述一件久遠又美好的事兒。並不似其餘的宮女子,因為楚氏皇族天生的清貴,一與主子說話便臉紅窘迫或是緊張。這些年把老九照顧得很好,楚鄎小臉蛋粉撲撲的,身板兒也挺挺,倒是她自己,近日因為幫坤寧宮佈置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