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芒先至[綜武俠] 25.貳
姜希夷未開口,她只是靜靜地看着朱藻又哭又笑,在見到朱藻第一面時,姜希夷就知道表面雖然看起來樂觀豁達,面帶笑容,可心中必有極多傷心之事,不然他面上眉間的愁緒又怎麼會濃的化不開?
姜希夷嘆了口氣,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人,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只能令他哭個痛快,所以也不去勸他。
忽然,朱藻停下了哭聲,以手拍腿,高聲歌道:「轉燭飄蓬一夢歸,欲尋陳跡悵人非,天教心愿與身違。待月池台空逝水,蔭花樓閣謾斜暉,登臨不惜更沾衣。哈哈哈哈!天教心愿與身違啊!」
這一首《浣溪沙》是南唐後主李煜入宋之後的作品,朱藻將這婉約詞唱的頗顯大氣,比起那些將李煜詞唱的哀哀怨怨的調子更讓人覺得兩眼發酸,特別是那句『欲尋陳跡悵人非,天教心愿與身違』,若是旁人聽到,可能淚已在眼中要滾落。
姜希夷曾經在江南時聽過有女子懷抱琵琶唱《浣溪沙》,可卻不是朱藻唱的這般,她情不自禁輕聲跟着唱了那句『天教心愿與身違』,只覺忽然心中無限惆悵,她輕嘆了一口氣。
忽然,朱藻看向姜希夷,道:「你一定覺得,我是一個很奇怪的人。」
姜希夷點了點頭,道:「不錯,我見過許多奇怪的人,但是誰都沒有你這麼奇怪。」
朱藻笑道:「沒錯沒錯,又哭又笑,我都不知道哪裏還能見到比我更奇怪的人了!」
姜希夷見他如此,又是嘆了一口氣,朱藻卻反問道:「你一定不知道我為何會這樣,心中定然奇怪的很。」
姜希夷聽朱藻語氣篤定,她也確實只知道他幾乎要愁斷腸,可卻不知道他為何事如此發愁,可她嘴上卻說:「你為何如此篤定我定然不知?」
朱藻含笑道:「哦?既然你知曉,那麼你便說說吧。」
常人都不會喜歡令人揭開自己的傷心往事,只因為傷口好不容易結痂,再強行揭開,流血不說,往往隨着痂都會掉下來肉,但朱藻卻反而開心了起來,似乎他要姜希夷猜的並不是什麼傷心事,而是一件快意事。
朱藻腳邊又多了一個空罈子的時候,姜希夷依然沒有開口,這時朱藻又拍開一壇酒的封泥,一杯下肚後,道:「這壇酒倒是比其他的都烈,燒到心裏去了,真是舒服!」
姜希夷問道:「為何你們都喜歡喝酒?」
朱藻並不回答姜希夷的話,而是反問道:「你可喝過酒?」
姜希夷道:「從未。」
朱藻繼續問道:「你可曾醉過?」
姜希夷道:「既然從未喝過酒,那麼便從未醉過。」
朱藻笑道:「你說的對,你說的對,既然從未喝過酒,又怎麼會醉過。」
姜希夷問道:「你為何如此問我?」
朱藻繼續問道:「你可曾愛過一個人?」
姜希夷道:「不曾。」
朱藻繼續問道:「你可曾恨過一個人,抑或是恨過自己?」
姜希夷道:「從未。」
朱藻似乎是在喃喃自語,但每句話每個字又讓姜希夷聽的極為清楚,他說的是:「也是也是,既然從未愛過一個人,又怎麼會恨過人。」
而後他又朗聲笑道:「你不覺得你這個人太過於無趣了嗎?」
姜希夷皺眉不解道:「我為何無趣?」
朱藻道:「你從未醉過,從未喝過酒,從未愛過人,從未恨過人,你自然是不能知道我到底為何如此。」
姜希夷道:「我若醉過愛過恨過,就能知道你為何如此?」
朱藻搖頭苦笑道:「你若醉過愛過恨過,不過只能理解尋常人罷了,你是萬萬不能懂我,也不會懂我的。」
姜希夷沒有再說話,沒有再回答。
這時朱藻舉起他說最烈的那壇酒,仰首往口中狂灌,而後大聲道:「好酒!實在是好酒!」
接着他拍掌歌道:「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更與何人說……」
他這次唱的是柳永的《雨霖鈴》下闋詞,這首詞在他口中歌來,愁腸百結,叫人聽來,只覺滿心蕭索,不知如何自遣。
歌聲漸斂,朱藻又痛飲幾杯,大哭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