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搶修完成，整個城市恢復供電，已經是八點以後的事情了。

    李允賢在姜成煥那裏洗了個澡，然後換了一身嶄新的衣服，吃過了晚飯之後，才離開了首爾舊城區。他不知道自己最後嚇唬人的話能糊弄住姜成煥背後的人多長時間。

    一輛來自漁業公司的轎車把男人送到了曾經屬於他的公寓樓下，而此時的首爾正好恢復了正常供電。

    屋內暖氣開得很暖和。大廳里燈開的很亮，卻沒有人。倒是在大廳的沙發上，隨意丟着bra和胖次……

    不過這個和他沒有什麼關係，男人只是回來拿刀的。

    ——那是那年他去英國時候花了足足四十萬英鎊帶回來的所謂『古董』，曾經的李允賢經常用它們做菜。過去的李允賢想把它留給李居麗，至於他自己，並沒有在日後繼續下廚的打算。

    但是誰知道只過了一天，情況就發生了改變。

    男人默不作聲的走進了空無一人的廚房。

    那兩把刀倒是依舊擺放在桌台上面。

    一柄整日被三尺見方的青色蟠龍紋綢緞起來的金柄大菜刀。另一柄則是整刀長不到三十公分的細刀。再準確一點，刀長九寸，其中刀刃長六寸寬一寸厚一分，單面開刃，尖銳的刀刃上無紋路，只是刀面上刻有驚濤拍浪卷水紋。頂端鑲着鎏金圓環的藍色琺瑯刀柄兩側鑲嵌有青白崑山玉各一塊。

    大的那把菜刀上面也有類似的裝飾，只不過刀面上刻的是雲紋。刀柄頂端的鎏金圓環上，刻的印章也與另外一把的『李』字不同，這把上面刻着『陳』字。

    而且，這兩把刀都不是官造，而是御賜，一柄屬於川中陳家，另一柄則是山東李家——都是中國的御廚世家。

    乾隆年間，皇太后六十大壽的時候，陳、李兩家的那位祖先因為進獻名菜，龍心大悅，因此賞賜了這兩柄刀。

    陳家那位祖先做的是川菜名廚黃/敬/臨在清宮御膳房時創製的開水白菜，而李家的是魯菜中近乎絕唱的百鳥朝鳳。開水白菜尚好，如今還是國宴中的一樣，而純正的百鳥朝鳳——不是湘菜里那個冒牌貨，歷史上只出現過兩次。一次是那位皇太后六十大壽上，另一次則是八國聯軍進京，慈禧西巡的那一年。這兩把刀也都是在那個時候丟失的。

    對了，這兩樣菜，李居麗都吃過，前者從她二十歲生日那天，每年生日的時候都有。後者則是結婚那天，以及每年的結婚紀念日，李允賢都會親自下廚……

    什麼是百鳥朝鳳呢？

    在中國，你去問一百個自稱知道的廚子，會有九十九個知道的告訴你，這是一道色香味俱全的名餚，屬於湘菜系。主要食材是嫩雞和豬肉，主要烹飪工藝是燉。成品形如百鳥朝鳳，色澤鮮艷、雞爛脫骨、滋味香醇。

    甚至還有人能信誓旦旦的說出這道菜的典故——

    據說，清朝乾隆皇帝給太后鈕鈷祿氏（也就是雍正的那位孝聖憲皇后）慶賀六十大壽，時辰一到，先是乾隆皇帝給太后祝壽，接着皇后、宮妃及眾親貴大臣為皇太后敬賀千秋，宮女們抬來了一百隻籠子，每個籠子中裝一種鳥。皇太后滿面春風，高興地打開了第一隻籠子，一群小鳥一下子衝出來，在院中不停飛舞，並卿卿喳喳地叫個不停，眾人一見異口同聲稱頌皇太后好生之德。於是，她命宮女們一齊打開所有的籠子，頓時美妙之聲久久迴蕩。御廚們根據放生熱鬧場面，精心製作了「百鳥朝鳳」。

    ——然而這就是在扯淡。你煮一鍋湯，湯裏面放只雞，再擺十個鴿蛋、香菇、火腿湊成的鳥就叫百鳥朝鳳了？這是在太后壽宴上諷刺落毛鳳凰不如雞？

    實際上，當年那位姓李的魯菜廚子用了四十二種處理後的海鮮拼成百鳥的樣子，在太后的鑾駕經過的時候，在雕成鳳凰的冰錐身旁停駐的一百隻鳥被一瓢熱水沖刷而下，竟然化成了一盞鮮湯。

    用刀雕出一隻冰鳳凰，然後把海鮮切成極細的絲，碼在鳳凰身邊的冰上擺好，「熱水」澆下的時候廚子要趕在冰完全消融之前把那些食材翻到一個裝好了鮮湯的碗裏，海鮮食材經歷的溫差超過了它們承受的極限，全部收縮成了小粒，衝進湯里就和整碗湯融為了一體。

    那道菜叫百鳥朝鳳。

    那個姓李的廚子就是李風和的先祖。

    圍繞在冰鳳凰身邊生動精緻的鳥兒在平淡無奇的清水的沖淋下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