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國色 第八百三十一章 千古罪人
更新:08-11 02:42 作者:幸福來敲門 分類:軍事小說
聽許敬宗這麼說,李世民擺了擺手,笑着道:「敬宗,你誤會朕的意思了。」
許敬宗連忙惶恐道:「陛下,請恕微臣愚鈍。」
李世民道:「敬宗,朕問你歷朝歷代史官記的東西都不讓皇帝看見,這是為什麼?」
許敬宗回答道:「史官不虛美,不隱惡,為後來者戒。如果人主見了,必然發怒,故而不敢獻。」
李世民哈哈大笑道:「過去的皇帝,怎麼可以與朕之胸襟相較,朕自己看看國史,只是為了知道過去的不善,來為後來之戒。你覺得如何?」
許敬宗聽了汗水下滴,他拿不準李世民的態度,似言語之中在暗示自己什麼,但是既是李世民開口要看武德實錄,『要知道過去的不善,來為後來之戒』。
他當然就順從君意了。
當下許敬宗命人將武德實錄取來,負責編撰武德實錄的是褚遂良,褚遂良是天策府十八學士褚亮之子。其人工於書法,與長孫無忌交好,故而被推薦至國史館來修書。
褚遂良見了李世民就反對道:「陛下,史官記的是人君言行善惡,這樣才能讓人君不敢為非,微臣還沒聽說過皇帝可以自己取了看的。」
李世民道:「此武德實錄,書得是武德皇帝之事,朕還未登基,看之無妨。」
褚遂良聽了不敢再說,李世民當即草草閱過,一旁許敬宗和褚遂良不敢說話,在一旁候着。
半個時辰過去,李世民推開一大疊竹簡,手指着武德實錄道:「此載玄武門之事,語多微文,遮遮掩掩作什麼?」
許敬宗和褚遂良聽了相望一眼。許敬宗道:「這是微臣疏忽,請陛下示下,該如何寫?」
李世民道:「這有什麼難的,昔周公誅管叔鮮、蔡叔度以安周,季友鴆叔牙以存魯。朕殺隱太子,齊王同樣也是為了保存我大唐的天下,以安社稷,利萬人耳,爾等為史官何必為朕所諱。大可以去浮辭,直書其事。」
說完李世民將竹簡放下,起身而去。
許敬宗,褚遂良二人恭送李世民後,留在館內相對無言。
半天后,褚遂良向許敬宗問道:「陛下說去浮辭,直書其事,是什麼意思?」
許敬宗聽了道:「陛下的意思,當然是直言,不需掩飾了。」
褚遂良聽了鬆了口氣道:「也好,也好,弒兄殺弟,逼父退位,天下悠悠眾口,又豈能是堵得住,陛下能直面其事,倒也是不失坦蕩。」
許敬宗看向褚遂良道:「褚兄,如果你真的這麼寫,你們二人的項上人頭就不在了。」
褚遂良臉色一變道:「許兄,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許敬宗拿起一宗書卷道:「褚兄,我問自古以來最著名的修史者是哪兩人?」
褚遂良聽了道:「不出太史公,孔子吧!」
許敬宗點點頭,笑着道:「太史公著史記,講求秉筆直書,不為尊者諱;但孔子寫春秋,史為皮,禮為骨血,為得是扶禮,定名分,寓褒貶,懲惡而勸善,使亂臣賊子懼,這也就是微言大義。你說二人修史最後,太史公得罪天子,遭得腐刑,而孔子卻名揚千古,春秋一經為後世所頌。」
褚遂良搖了搖頭道:「許兄,你有什麼所指,我不明白。」
許敬宗冷笑道:「魏惠王曾問周武王討伐商紂之事,臣弒其君可乎?孟子答日:損害仁義之人,只不過是個一夫,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弒君也。此就是春秋筆法。」
褚遂良也是聰明人當下道:「我懂了,許兄的意思,陛下所言的改削浮詞,直書其事,我們可以將玄武門之事,如實寫出,但是筆法上,卻寓以褒貶。」
許敬宗點點頭道:「所言極是。褚兄下面的話,只能入得你我之耳,不可入得他人之耳,否則你我二人將身敗名裂。」
褚遂良鄭重地道:「我明白,絕不外傳就是。」
許敬宗道:「陛下對這本武德實錄十分看重,那麼我們在玄武門之事上,可以寫實,但是其餘有褒有貶。如當年晉陽起兵之舉,我們可以說是由陛下力主起兵,而太上皇當時頗多猶豫,甚至全是陛下與劉文靜所迫,不得不舉事,從而將這首謀之功推給陛下。」
褚遂良道:「此太虛假了吧,晉陽起兵時,陛下不過十六歲,如何能推動此事,此事誰都知道是太上皇拿得主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