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風月 第一百四十八章道曲動人心,貴...
「玉真觀本是工部尚書竇誕的宅邸,天后年間為崇先府,後來貴主出家,方才奉敕改為如今的規制……」
如今身處玉真觀中,霍清亦是一身女冠打扮,一面在前頭引路,一面為身後杜家兄妹解說着觀中那些殿台樓閣。杜士儀也就罷了,杜十三娘卻是異常緊張,待來到一片滿是殘荷的荷塘前頭,見內中深處是一座二層小樓,顯然快到了主人見客處,她不禁更是腳下遲疑了一陣。因見杜士儀毫無遲疑地跟在了霍清身後,她不禁咬了咬牙,這才疾步追上。
叮——咚——
聽到小樓中突然傳來陣陣鐘磬之音,霍清突然停下了步子,旋即轉身對抱着皮囊的杜士儀和杜十三娘襝衽行禮道:「貴主正在演奏道曲,婢子不便打擾,便請二位自行進去吧。」
杜十三娘對音律並非一無所知,雖道曲也會用笛子琵琶之類的樂器,但用得最多的還是鐘磬,格調清雅,比演奏其他樂器時更加不容人打擾。看杜士儀剛剛見到霍清的時候還曾經笑着直呼其名,足可見這是玉真公主所愛的心腹侍婢。如今霍清自己都不肯進去,他們如此貿貿然闖入打擾了這好好的曲子,豈不是不但唐突,而且大煞風景?
見杜士儀也同樣佇立了片刻,她本以為阿兄和自己一樣顧慮,誰知道杜士儀就這麼聽了一小會兒,隨即竟是不管不顧徑直而入。面對這一情景,儘管杜十三娘心中驚詫不已,但還是把心一橫跟了進去。果然,當杜士儀踏入那小樓底下三面圍障,僅有臨荷塘一面毫無遮蔽的敞廳時,就只見那站在編鐘架子前敲奏編鐘的女冠突然停下了手,旋即另一邊擊罄的樂師也立時停奏。
「杜十九郎,我這一首新道曲才好容易才琢磨出幾分門道,你卻擾了我的心緒,該當何罪?」
杜士儀不用看也知道身後的杜十三娘必然會心中惴惴,遂頭也不回騰出左手背過去對她打了個手勢,這才欣然上前說道:「正是因為我在外頭側耳傾聽,發覺觀主是在演習道曲,這才不告而入。」
稱觀主而不稱貴主,自然是因為杜士儀此前贈玉真公主墨硯,其回帖上署名無上真的緣故。若送出去沒有回音,也沒有這張回帖,他今日根本不會來。
果然,玉真公主聞言面容稍霽,卻是屏退了那擊罄的樂師,這才回到鋪着玉席的主位上欣然坐下,旋即饒有興致地問道:「如果我沒有猜錯,這皮囊中,便是你那聞名遐邇的邏沙檀琵琶吧?你杜十九郎才剛考完三場京兆府試,此刻卻立時來見我,莫非是因為你這音律上頭頗有建樹的京華才俊,還能在道曲上頭助我一臂之力?」
「觀主過獎,杜十九不過精擅一二俗曲,於這道曲上着實無能為力。」杜士儀頓了一頓,隨即一字一句地說道,「今日所攜來的,並不單單是這一具邏沙檀琵琶,尚有司馬宗主手制道曲《清心吟》曲譜一卷,敬奉觀主足下!」
「司馬宗主的道曲!」
這一次,玉真公主終於為之動容。前日杜士儀回京鬧出的事端她自然心知肚明,杜士儀眼下的來意,她也約摸能猜出來。然而,若是尋常事情,她自然不吝幫上一把,可這一次的事情牽涉巨大,兼且三日前那朱雀大街染血的讖緯之說,直指宮中剛剛進封惠妃的武氏為禍國妖孽,兄長李隆基正焦頭爛額,這等時刻再接着杜士儀回程路上遭人劫殺的事情,可以說是捅了天。稍有不慎,就算她是金枝玉葉,也未必好過。
然而,她剛剛終究還是吩咐請了杜氏兄妹進來。此時此刻,她端詳着面前的這一雙年輕男女,突然莞爾笑道:「罷了,你既如此懂得投其所好,我也不與你拐彎抹角。琵琶暫且不說,曲譜且與我瞧一瞧。」
司馬先生,事出非常,只能對不起你的心意了!
杜士儀在心中歉意地念叨了一聲,隨即解開皮囊拿出其中一卷東西,復以皮囊授杜十三娘,這才緩步來到了玉真公主面前。
他這一上前,玉真公主方才發現,剛剛只以為是泥灰污垢的那一身白衫上,那些痕跡不是別的,正是血污!相較傳聞中的各種說辭,此刻親眼所見,她的臉色不覺倏然一變,等到接過了杜士儀呈上的曲譜,她卻不忙着展開,而是沉聲問道:「可讓人診治過?」
「第一場帖經結束之時,京兆府廨曾經請了醫士來看過,都是皮肉小傷。」說到這裏,杜士儀很自然地接下去說道,「只是,我卻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