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元突然頓了頓道：「為了你們聽的更明白一些，我就把跟我一起的鏟子叫鏟子甲吧。

    而離他家不遠村子裏這個鏟子，叫鏟子乙。

    鏟子乙獨自在外地鏟貨，鏟到一件鏟子們都看不透，跟書上一模一樣的白陶物件，鏟子甲以為見到了國寶，向我吹噓了半天，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要求他找機會，帶我去見識一下。

    那天來到鏟子乙家，見到了鏟子乙。

    他是位面相厚道的中年農民，臉有點虛胖，說話吞吞吐吐，總愛留半句的樣子。

    說話時，口裏常常露出很顯眼的假牙。

    他住在一個破落的院子裏，很容易看出過的是窮困潦倒的日子。

    鏟子乙把我們讓進家門。

    屋子像北房那樣破落，家具沒一件成器的，我們就坐在土炕邊上。

    鏟子甲介紹相互認識過了，說明來意，他並不着急，看不出他是否有意把東西給我看。

    臨來的路上，鏟子甲曾說，此人有點古怪，讓我謹慎點，別惹了他的驢脾氣。

    所以我進門後一直客客氣氣，說話比較少。

    鏟子乙訥訥半天，最後建議先去老子家看看。

    老子過了六十的年紀，跟兒子完全不一樣，倒像有見識的農民，愛說說道道，吹吹牛皮，顯示他有奸猾的鄉下人秉性。

    老頭子熱情的把我讓進家門，並沒拿出像樣的物件給我看。

    他的抽屜里有點小零碎，除了煙嘴就是亂七八糟的東西，而且多是假貨，卻跟市場上我購買的玩意不能比。

    由於有過上當的經歷，我非常謹慎，惜言如金，既不說對，也不說買。

    老頭子頗有心機，站在一邊察顏觀色。

    看來，在這鄉村野里，我棒槌的大名，還是有影響力，老頭子非常期望能賣給我點假貨，卻沒有得逞。

    他很不解，琢磨了半天，又找出一幅假畫來，畫我很少買過，感覺比較高深，故而敬而遠之。

    老頭子的希望最終落空了，卻沒有不高興，連說最近農活忙，沒出門，並乘機把他賣過的賺錢的生意拿出來顯擺一番。

    我走後，老頭子再次見到鏟子甲時，對我那天的表現，發了幾句感慨。

    『他買貨夠穩的啊！』

    言外之意我並不像傳說的眼力差，是完全的蠢棒槌的啊！

    後來我們重新回到鏟子乙家，他無法推脫，終於把那件埋在地下的寶物挖出來，我看來看去，卻不知道是什麼，即使鏟子乙吹噓某法院院長給價三萬，我也只能表示羨慕，卻沒動心買。

    三萬塊對當時的我來說就是天價，我根本弄不到這麼多錢。

    無意中跟鏟子乙認識了，感覺他是很老實厚道的農民，說話辦事慢言慢語，似乎有點遲鈍，打了幾次交道，卻沒做成具體生意。

    可是，我卻着實吃了他的大虧，完成了一件讓我最窩心的終生難忘的教訓。

    那是鏟子乙買過一件黃花梨書桌後，我和鏟子甲去濟南郊區鏟貨歸來，早已被杜廟村的老烏龜騙過了，我又積攢起一點錢的時候，轉墩買東西。

    古玩行里的墩，專指農村的鏟子家。

    那時候，我兜里有幾文，信心十足，說話也硬氣。

    那天去他家，問他是否有東西，很可惜，他什麼都沒有。

    那個時候的我有個毛病，有錢不花燒包，見鏟子乙家沒有啥油水，便問鏟子甲往哪裏去，鏟子乙似乎想起了什麼，告訴我們一個秘密。

    一場騙局從此拉開了帷幕，到現在我都沒弄明白，鏟子甲是否參與其事，他帶我去鏟子乙家，是不是整個計劃的一環。

    我丟了大人，那是完全冒傻氣的發燒行為，估計古玩行的朋友們沒一個有那樣的渾勁。

    鏟子乙道：『哦，昨天在東山地兒里串鄉，碰到一塊古玉，農家要的貴，我們幾個人合夥買下來了。那東西真好，雕刻了一條龍。』

    此前，我買了點龍山文化的東西，原本對東山的原始文化有些感情，所以興趣來了。

    『什麼樣的龍？是龍山文化的嗎？』

    『這個說不清，在平安鎮那邊買的。』

    這話對頭，平安鎮在杜廟往西不遠處，鄉鎮級別，杜廟就屬於平安鎮轄區，在那裏買的古玉自然跟龍山文化有淵源了。

    『東西在哪裏？我看一眼。』

    鏟子乙像夠意思的朋友那樣誠懇的把底細告訴我，他們花了不少錢，帝都開店的某人被公認最有路子，可以賣出高價，東西讓他拿走了。

    帝都的某人的大名，我聽鏟子甲說過多次，他是老乾家，道行挺深，認識帝都當地的一些廉政愛民的官員，做過不少大交易。

    可是，我對那玉龍有興趣，不願意錯過了。

    我聽說過原始社會的玉件很值錢，想當然的認為那些寄在小旮旯里開店的人未必知道這樣清楚。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如果不是我親身經歷又親口說這件事，恐怕你們兩個也絕對不會相信其真實性，一定以為我譁眾取寵，故意說謊。

    然而，單純的我，涉世未深的我，理想化的我，衝動的我，卻做出了不可思議讓我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

    我打聽好了某人店鋪的位置，第二天跟朋友一起踏上了羞恥之旅。

    我受騙的日子在春天，適逢春暖花開，是不冷不熱的一天，出門旅遊最舒服。

    我們到帝都後並不順利，換乘小公交時，被副駕駛上就坐的隨車售票員黑乎乎像凸眼蛤蟆般的胖姑娘給騙了，半道被扔下，生了一肚子氣。

    真想跟她去理論，可咱去幹啥了？

    好在目的明確，想起此行的任務，才壓住被耍的怒火，向挖好的陷阱摸去。

    好在那地方距離我們下車的地方不遠，而且其實只是帝都的一個小縣城，三走兩走的也就找到目的地。

    縣城的小古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