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謀 644:綠意
他癱軟了身子坐在龍椅上,卻覺得渾身疲憊不堪。
太監見元定帝這樣,想要去傳召太醫,卻被元定帝喚住。
元定帝說自己想要靜靜,讓殿內人都退下去。
等眾人都退下後,元定帝才從袖口裏拿出一枚玉佩。
玉佩上面刻着的紫薇栩栩如生,這是他登基的時候,太后送給他的禮物。
他到現在都記得薄太后一臉解脫地跟他說,「母后終於可以安靜的過日子了!」
那夜,薄太后不像平日一般對他冷淡,而是終於像個慈祥的母親一樣,對他笑。
她說,「母后好累啊!」
她說她累,他便做了帝王,讓她安安心心的過日子,可是他的母后,似乎從來都不想安穩的過。
她的心裏一直有執念,而逐漸的這個執念便成了怨念,以至於她一次又一次的試探自己的底線,而自己又一次次的縱容她。
元定帝閉上眼,將身子往後一靠,然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世人皆想要皇位,而他卻恰恰相反。
他從不想要這個累贅的責任,他只想做個閒雲野鶴,然而,身在其位,必受其重,他不得不繼承父親丟給他的一切責任。
元定帝想了許久,直到他覺得渾身疲憊的時候,殿外才傳來小太監的聲音,「皇上,國師大人來看你了!」
元定帝緩緩地睜開眼,聲音淡淡地,「讓他進來!」
很快,一個穿着月白色道袍的少年,便從殿外走了進來。
短短半個月時間。廣陌寒便清瘦了不少,那張好看的容顏,此時也顯得有幾分狼狽。他進了殿內後,才對元定帝行禮,元定帝擺了擺手,「起身吧!」
廣陌寒站了起來,元定帝才看着他。「你今日來這裏。想對朕說什麼?」
「臣要說什麼,陛下其實很清楚,不是嗎?」廣陌寒走上前。從袖口裏拿出一疊信函,「這是這幾年來薄相寫給臣的信函,他讓臣毀掉,臣一直都放着!」
他從前沒有毀掉這些信函。留下了證據,並不是因為他怕死。而是因為。他怕自己出事後,薄家的人會欺負了柳文仙。
然而,現在柳文仙沒了,他留着這些東西也沒了。
這段日子。他也想明白了。
在感情上,他是個懦夫。
此生的他,無比的失敗。做什麼都像是一事無成。
他停了對元定帝用的丹藥,元定帝才會醒來。只是,昔日的舊毒,早就深入骨髓了。而元定帝,也是時日無多了。
元定帝笑的諷刺,「你居然敢拿這些給朕?不怕死嗎?」
「死?臣一直都不怕!」廣陌寒此刻倒是很平靜,「臣和皇上一樣,都不怕死!」
他短短的一句話,讓元定帝的笑意僵在了臉上,「什麼意思?」
「皇上其實一直都知道臣在丹藥里加了什麼,然而皇上卻認為,這些是無害的!」廣陌寒繼續說,「皇上並不是相信臣,因為皇上一直都不相信任何人,你相信的,只有太后娘娘,不是嗎?」
廣陌寒話音剛落,元定帝便抓起他放在桌上的信函,朝着他的面頰狠狠一摔。
他以為瞞的很好的事情,就這樣暴露在外人的眼前了。
此時的元定帝有些惱羞成怒,但是他又明白,廣陌寒說的沒錯。
他,不相信誰。
他唯一相信的,便是一直和他相依為命的母后。
外面的人皆以為他的母后是個幸運的女人,而他卻不這樣認為,他覺得自己的母后,是個可憐人,連喜歡什麼,都沒有資格做選擇。
他自出生便是太子,肩負着大燕朝的未來。
然而,卻沒有人問過,是否想要這個太子之位。
長大了,他看着母后整日的發怔,而父皇身邊的女子換了又換,他看着那些一張張陌生的面孔和銀鈴般的笑聲,不知為何突然同情起了母親。
恰好那時,薄太后對他說,「你快長大吧,長大,母后就不會再累了!」
他聽了母親的話,也認為宮中那些換來換去的女子,一個都沒他母親好。
在他十歲那年,無意瞧見母后抱着琵琶在殿內起舞,而父皇坐在一邊,一雙眼看的直直的,平時甚少露出笑容的母后,卻在那一日強顏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