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在路上
這一場看起來名正言順,相當合理的政治變動,同時就周顧了設計宰相、武勛功臣、繼承人諸多方面的問題,其中,可見其煞費苦心的周詳和佈局。
相比在歷史上連私生活的細節,都被無數史家學者研究爛掉的太上老皇帝,對於這位岳父皇帝,卻只有乏善可陳的影視配角的份,但我在這個時代了解的越多,就越讓人品位複雜的只想嘆息。
現在,小小的行朝甫建之初,就已經派系林立,象從龍功臣就分為以擁立有功的裴冕等五大臣為代表的西北新貴派,張稿為代表的太子府老人的親舊派;
而前朝留下來的輔命老臣中,也有按照西北和關內的出身,韋見素,崔渙為代表的東黨西黨之分;
甚至連肅宗特意選拔扶持的新進朝臣中,也有以房倌為代表的清流派,小李宰相為代表的宗親派的區別。
乃至西北本土派大臣的內部,也有文出身和武出身的差別。據說連號稱中立的李泌背後,也有幾大道門宗派的影子。
至於傳統意義上的後黨、內黨之流,因為張惠妃和李輔國等人的努力下,在行朝的因陋就簡中,也漸漸成了自己的氣候。
而且這些派系並不是立場分明的相互獨立,各種關係淵源錯綜複雜的交織在一起,相互影響又相互滲透。幾乎每個宰相背後,都由自己政治立場和背景,當然這種局面是那位陛下故意造成的,關鍵就是一個權衡之術。
西北那位陛下,自登立後就一直大力收權,一邊借各種契機,有步驟的消奪外藩重鎮的軍權,加強中央的權威和實力,一邊卻一面又擴大宰相和政事堂的規模,廣開政路的同時,也逐步的從臣子手中,有計劃的收回一些因為老皇帝晚年紿政,而流失的權力,加強皇權的威信。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新朝建立之始,他就以楊李二賊專斷國事,易於蒙蔽上聽的前例為由,特詔凡省台官及御使等,上言奏事不必再先入白宰相及大夫,大開言事參政之路,一時被稱為明君的新政。
而西北三鎮的如今局面,也可以證明他的手腕,河西軍因為靠的行在最近,地位也最敏感,再加上當初擁立行在時的猶豫,最早開始被這位陛下拆的七零八落,精兵干將都變成了西北朝廷直屬的囊中物,實際已經名存實亡了;而遠道而來的安西北庭軍,在西北朝廷從人員和糧道,交替控制和滲透下,又是換帥,又是抽兵,反覆折騰的實際已經很難有什麼自己的聲音。
而另一隻傳統勁旅朔方軍,被朝廷從李光弼手上拆分一回,在僕固懷恩手上又被朝廷拆分一回後,乾脆躲在河北不回來了,才保持了相對的獨立性。
這也不算什麼秘密,只是他做的高明而富有手腕,多是王道御術相當堂堂正正的陽略,無論是賞功罰過,都是恩威並濟,讓人看起來順理成章而心悅誠服。就算重斷處置,也名正言順的讓人挑不出毛病來,反而在他雷霆雨露式的天恩浩蕩下,表現出戰戰兢兢的敬服姿態。
因此從歷史家的角度來說,這位陛下雖然有點容易耳根軟,也有點喜歡聽信任用閹人,但總體來說還算是一個不錯的君主,當初自請力挽危局,從頭收拾舊河山,知道自己的能力與差距,基本能夠任賢用能,比較好的包容臣子的個性和缺點,恰倒好處的充分用其所長。
這些年來,西北朝廷可以算的上人才岌岌。雖然象割韭菜一樣的頻繁換宰相,但換上去的人都可以稱的一時俊傑。從天寶神童,輔佐四朝的白衣卿相李泌,到人稱救時宰相的李揆、經濟宰相的李梘,莫不證明了他的眼光。
一邊運用國家有限的資源,竭力的東拆西補,調配運用天下的民心物力,堅決平定戰亂,一邊以出色的手腕清理前代皇帝留下的弊政和後遺症,不遺餘力的試圖恢復崩壞的府兵制度、重建名存實亡的十六衛中軍等舉措,讓已經百孔千瘡的大唐王朝能夠繼續延續下去,雖然在我看來,他的某些做法不免有些矯枉過正的傾向。
但比起他的祖父,在武則天時代就消磨盡銳氣,只會在傑出的兒子和強勢的妹妹之間,左右為難的睿宗皇帝,顯然要出色的多。
如果他的壽命再長一些,或許唐朝的格局和命運,也不會下滑的那麼遠。或許再給他足夠的時間,他做的未必不會比歷史上任何一個中興之主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