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整個萬龍深淵的喧譁聲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仿佛鋼琴的黑白鍵伴隨音階走向高揚。

    「你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麼？」

    萬龍深淵不同片區的龍語課程里，時不時有學徒冒出問句。

    沉默、沉默、沉默。

    面面相對之下，直到最後，某位法師後裔乾涸嗓音響起。

    「那你看看吧。」

    好奇的目光。

    震驚的視線。

    發呆的眼神。

    場地內無數學徒們的低聲私語中，不斷在這三種狀態中切換着，以一份「預言文字」為起始點，如水化霧狀冰晶轉瞬擴散開。

    它就仿佛那恐怖片裏最關鍵的「錄像帶」，串聯起了整個故事。

    「凱哥，你看看吧。」低着頭的莫一飛，忽然聳肩輕撞了下劉凱，遞過一張眾人傳閱的紙條。

    信息聚集點，來到了北區47宿舍的群體，趙講師的這一環。

    相隔不到十步的林奇三人，卻也沒有出言阻止。

    王若綾與恩雅，一是糾結，一是畏懼。

    林奇，則是無所謂。

    那位論壇用戶洛可，如果單純描繪的是神話的蛇妖，那這只會成為論壇日常的無聊水貼，很快沉底不見波瀾。

    可問題是，蛇妖指的是「人工智能」。

    論壇用戶大多與之有交集，屬於最相信人工智能的群體，他們普遍認為的超級人工智能會成為指導人類未來的神靈，所以才會擔心並且為之焦慮。

    而不相信的人，則不過是搞笑帖子。

    那些互聯網早期附加「不轉發全家就會死」的詛咒帖子，遇到心大的人都會被忽視，切斷傳播鏈條。

    然而。

    此刻場內諸人，這星界島中央魔法學院的學徒里，都是天然相信「預言」並且被「預言」的魔力所折服的法師與學徒群體。

    接觸越深越是相信，這也是恩雅為首的法師家族後裔，會情緒崩潰的緣故。

    正如一些成功人士很是信命，對神佛也很虔誠，因為他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成功的，更像是命運賜予。

    「到底是誰傳出來的？」

    同樣看到訊息的趙講師，忍不住臉色潮紅，語氣慨然。

    「講師，如果這是真的，我也是為你好啊。」剛剛斗膽遞紙條的學生單波解釋道，他也是剛從朋友那裏得到。

    趙講師頓時氣窒。

    如果這是真的，對方這個舉動甚至就是在諾亞方舟上給他拋下繩索，拽了他一把。

    堪稱無生功德。

    他承認，可問題是，誰敢打包票這是真的？

    瞬間，趙講師面容凝固，說不出話來。

    他反應過來，今夜恐怕所有人都睡不着了。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所有人看到「預言」的瞬間——

    末日主君的「幽靈」便從此在眾人頭頂盤垣不去。

    未傳播者，未協助者，未跟隨者，一步步的遞進關係如同催命符般，深深地勒緊在座每個人的喉嚨。

    站在巨龍骸骨旁的恩雅終於緩了過來，見狀忍不住冷嘲一句，「難怪你們這位講師，十餘年連位法師都不是。」

    「他現在明白了，這根本是一場巨大的衝擊波，甚至會衝垮當前的所有秩序。」

    「我有點不是很明白。」陳世坤謙卑地舉手說道。

    待到這個「預言」擴散開後，他們這些還在思考着「思維試驗」的學徒，一下子就反應過來。

    這位身材高瘦的蒙臉學徒，所指出的模型到底是什麼意思。

    大家內心深處的敬畏感急劇提升，對於和神秘男子相鄰的兩位清純少女，也恭敬有加。

    恩雅語氣虛弱，「類似的事情，學院的歷史都曾經發生過，甚至十年前就有一位學姐因此在盥洗室自殺了。」

    說着她瞄了眼王若綾，壓低聲音道，「就在我們宿舍對面，我現在告訴你，看你以後還不敢不敢一個人三更半夜去盥洗室洗澡。」

    王若綾當即和林奇相視一眼，凝眸無語。

    「不過這一次，你想預言是來自哪裏？」恩雅顧不得喉嚨的沙啞，解釋說道。

    一言祭出，詞鋒如秋刀，裁落無數不屈的枝葉，下方一大群學徒聽罷都耷拉着頭。

    幾位講師也背過身去，無法直面。

    黑白弈局！

    至高評議會八位法師之王簽發「法師令」聯名作保。

    任何人只要能夠通過對弈，得到隱藏預言，無論出身為何，隸屬何方學派，都會被他們不顧代價將其保送至八環。

    因為這個聲勢浩大，自從昨日起便席捲了無數人思緒與注意的宏偉「預言」，直接對口深埋地底的「傳奇法師奎因」之墓。

    現在有人對弈途中得到了「預言」？

    焉知道不是那位傳奇預言師，特意留下來的「另一道伏筆」？

    「我輩法師，以力勝天，豈會屈服於區區命運，就算那末日主宰真的出現又如何？我們也能夠將其打倒！」

    隔壁班同樣出身法師家族的少年學徒李斯特大喊道。

    「瞎說什麼！」

    旁邊幾位至交好友，急忙撲上去將其壓倒，捂嘴不讓多說。

    「每當我覺得自己靠近了協會一分，又總感覺自己其實距離整個法師生態依舊無比遙遠。」王若綾感慨道。

    場內人心惶惶，時不時有人發表一通高談闊論。

    但是眾人意見都不敢太極端，講師也很煩惱，不斷地踱步思索未來。

    有些事不關己的林奇，繼續默默趁機抄錄魔符，堪稱整個場地里獨特的亮麗風景線。

    他隨口敷衍道，「這不就類似舊皇退位，新皇登基嘛。」

    這個預言，真正狠的地方，是從內部瓦解了法師協會的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