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尊稱為黃老的老者眼角發白，眼紅深陷發黑，仿佛多年來未曾飽睡一覺。

    曾幾何時，漠風法師浩浩蕩蕩帶着林奇等幾位小弟來此，想着趁機渾水摸魚，卻禁不住對方幾句譏諷，羞煞而回。

    老者望着林奇按在典籍上充滿活力的手臂，沒有任何色斑沉澱，正是最為精壯的年紀。

    「不愧是被人多方向我推薦的年輕人，果然很有朝氣。」老者邊咳嗽邊笑道。

    「就是守財奴翻數鈔票的速度，都趕不上你剛剛的翻書風采。」

    「對守財奴而言，錢財乃是本命之物，自然不得不一一數清楚。」林奇謙虛道。

    「那你的意思是，瞧不起奎因殿下留下來的『秘傳』？」老者詞帶機鋒反問道。

    「它甚至還比不上區區一枚秘法金幣？」

    「讓你連仔細翻閱的耐心也沒有？」

    林奇皺眉，這上了年紀的老頭就是這麼難纏？

    就不能給點高情商問法？

    不過林奇依舊保持風度，神色從容。

    「不，正是這孤本屬於稀世奇珍，每一次翻閱對它而言，都是一種損耗。晚輩不忍心損傷過多，故傾盡所有心神，極力閱讀。」

    這一世和女孩子相處多了後，林奇都感覺自己多了一些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來。

    老者不禁合手長笑，原本的戒備之意一掃而空。

    哪怕牙齒都已經掉光，仍舊掩飾不住嘴角的笑容。

    「可惜啊，我當初要是有你這種反應，何愁孤苦至今呢，難怪主人一直說我是遲鈍的木頭。」

    瞬間，老者雙眸綻放金光。

    「但是年輕人，你真的這麼有自信麼？」

    「這或許是關乎你一生的重要抉擇，你就這麼篤定，覺得自己一個字都沒有錯漏？」

    說着老者默默將這本秘藏典籍重新收回抽屜之中。

    哎哎。

    你這個樣子，不是擺明不給後悔了？

    林奇心內暗自吐槽。

    但是他的神色卻更加自信，眉角的堅毅更沒有半分置喙的餘地。

    「奎因法師的生平事跡一直激勵着我，剛剛翻閱典籍的過程中，我腦海中的某種壓力爆發了。」

    「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能夠記下，但這便是緣由。」

    「無關生死，高於生死。」

    一瞬間，老者的眸光漸漸凝住，仿佛那渾濁的晶狀體後，是一抹直插人心，解剖諸般世界的謊言。

    「你知道麼？」

    老者忽然俯首，忍不住笑得更加大聲，甚至他都笑得開始抹淚起來。

    「剛剛那一刻，我悄然使用了預言系的四環法術，辨識謊言。居然沒有從你的回答里，摸索到半點虛假的地方。」

    林奇則是笑容僵硬。

    仿佛想給自己增添些說服力般，他態度誠懇地晃了晃手中的「神聖復仇者」。

    「畢竟不誠實的人，可激發不起這柄長劍的能力。」

    但他背後的冷汗還是忍不住冒出來。

    幸虧他說的確實是真話。

    他就是靠的動用「記憶宮殿」，才順利將這本拿着比搬磚還剛猛的書籍給一字不落地背誦下來。

    甚至對方需要，他還能夠從「句號，擇選後最的我是便這……」，倒着背誦出來。、

    更關鍵是，他確實還沒弄清楚這記憶宮殿緣由。

    煉金升降梯前方通道兩邊，如列隊般整裝待發的鐵魔像，全體統一放下手中剛猛巨劍，微微頷首，以示敬意。

    「這同樣是我對你表示的敬意。」黃老淡淡說道。

    一瞬間，他全身氣勢為之一變，仿佛從笑罵由人的奇怪耆叟，轉化為歸隱山林的智者。

    「不愧是和主人一致的第五類計算天才。」

    「世人皆不知道，這第五類在壓力爆發之際，不僅僅計算能力推導能力超凡脫俗，同樣擁有過目不忘的能力。」

    黃老空洞的雙瞳，更是精光炸裂，直穿人心。

    「哪怕傳說中的龍語符文，也照樣記憶不誤。」

    林奇頓時忍不住抬起頭，死死地盯着老者，心有所感。

    「看來，你已經挖掘到這個能力了，這樣卻還死死藏着。果然黃金巨龍會出身的法師，都有扮豬吃老虎的不良癖好。」老者語氣柔和分析道。

    林奇則是忍不住長嘆。

    不是震驚。

    而是，他終於找到了一個「合理」變強的渠道，能夠完美地解釋清楚記憶宮殿的所有優勢！

    他可是忍地好辛苦。

    「言歸正傳。」老者定神細看林奇。

    「既然你已經看完，那我的問題便是」

    「看完這本書後，你有什麼想問的？」

    牆角的不滅火把散發着火炬類似的光亮，看似跳躍的焰火，卻沒有絲毫熱量，焰光的倒影在林奇的臉上徘徊，神色難辨。

    不是考究，反是解疑。

    黃老已經把對林奇的欣賞寫滿臉上。

    但這道問題恰恰最難回答，就好像詢問一位大學生，你對你們的教材有什麼建議。

    學渣表示太難，希望生動點。

    學霸消失第xx頁那個證明，其實有更簡潔直觀的證法。

    「奎因殿下，是怎麼死的。」

    生老病死，人生四大門檻。

    林奇選擇用終點來結束問題。

    老者只是無奈地搖搖頭，「你果然是從最後的那些日記里，讀出了主人的情緒。」

    說着他喉嚨發出一絲嘶啞的哽咽，卻又強行忍住。

    「無數的兜兜轉轉，始終破不了那個圈子。」

    「最終，作為傳奇預言師，也是最可怕的法師之王之一的主人，決定用自己的生命，換來這個世界，那一絲苟延殘喘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