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臣 第206章 野戰
第206章 野戰
夏五月,萬物繁盛。
微風徐徐,吹皺了涇水的水面,盪起了波光粼粼。
天空半陰不雨,不溫不燥的天氣,再加上入目依然青翠欲滴的原野草木,讓人瞬間就有了垂釣的心情。
若是披着蓑衣,在水畔釣起幾尾鮮魚,乃是人生的歲月靜好吧。
然而,這片平靜的美好,卻被如雷的鼓聲和淒涼的牛角給破壞了。
魏大司馬曹真督與漢丞相諸葛亮在蕭關外對峙了近一個月時間,雙方多次小規模的試探攻擊後,終於磨掉了曹真的耐心。
扣除守備各縣的兵力後,他仍舊有六萬有餘的步騎出來野戰,而出蕭關的漢軍五萬有餘。
這點兵力優勢,在克制的小規模騷擾中,根本無法體現。
若是一直對峙下去,算是勢均力敵,誰都奈何不了誰。
但對於丞相而言,戰略目的已經達到了——拖住魏軍的關中主力,不讓他們馳援河西四郡。
而對於曹真而言,則是將士的士氣會隨着時間流逝而低迷。
在漢魏相爭的這幾年裏,一直都是魏國處於劣勢中。
哪怕是有郭淮在金城郡,以反間誘敵之計誅殺漢軍近萬士卒,也無法抵消連番失土、被動逆戰的劣勢。如今兩軍主力皆在野外,誰都沒有地利因素,坐擁兵力優勢的他,若是一直對峙不戰恐會損了各部將士的銳氣。
試問,任憑漢軍出蕭關在安定郡內來去自如,軍中血性男兒能不沮喪嗎?
而且曹真心中本就打算,待司馬懿征伐遼東的戰事罷了後,今歲末便大軍出隴右,可容不得將士們士氣低迷。
如今就勢與漢軍戰一場也好。
權當是損耗對方的戰爭底蘊了。
反正,若是以國力論,魏國才是最雄厚的。
帶着這樣的心思,曹真不再管丞相諸葛亮的步步緊逼,也不理會魏延作勢攻入右扶風的小動作,將大軍聚攏後,便徑直往蕭關外涇水北支流的烏氏縣而來。
管他漢軍作多少動作,只要魏軍到了烏氏縣,他們不想被截斷退回蕭關歸路的化,就不得不聚攏兵馬來戰。
事實上,對於蛇打七寸,曹真拿捏得很明智。
任何一位統帥,都不會不顧大軍的後路。
丞相諸葛亮也不意外。
在得知魏軍的動向後,他便召回來了魏延與吳班左右軍,雙方在這條蜿蜒秀麗的涇水支流畔,開始了漢魏主力的第一次野戰。
也是極為罕見的,雙方投入兵力合計十數萬的大戰。
沒有地利依託,沒有懸殊的兵力多寡,雙方都將兵卒們都拉出來在野外排兵佈陣,正面大戰一場。
這樣正面的對陣,很考驗指揮藝術。
步騎與弓弩等各種兵種的排布,讓突前與中堅等各部各司其職的調度,都決定了一個小區域的勝負,也影響整個戰場的勝負。
魏國的優勢,則是在於五千餘騎兵。
由邊陲之地的彪悍漢人組成的雍涼鐵騎,在野戰中堪稱所向披靡。
這支騎兵在曹真麾下許多年了,隨他討平過無數次雍涼之地的叛亂;他們習慣了遵循狼群的的戰法,驍勇、果銳、堅韌,皆是見過血的老卒。用來去如風的速度優勢,通過奔襲側翼和後方,尋找到薄弱處一舉殺入軍陣中,從而導致整個戰場崩潰。
唯獨可惜的,便是這支鐵騎沒有重鎧騎兵。
不具備頂着無數弓弩正面突進的能力。
不過,曹真督領的步卒,可以幫他們創造機會。
只要步卒能撕開漢軍的防線,他們便可以將勝負一錘定音。
大漢兩支騎兵在烏水流域,如今被馬岱與趙廣督領着。
是故,丞相的排兵佈陣,乃是一直依着水畔而落,可以減少了魏國騎兵突襲的一個方向。
而且陣型很奇怪。
從蒼穹上俯瞰,森嚴列陣的漢軍,猶如一個巨大的八卦。
似是脫胎於司馬穰苴的五行陣以及孫武的八卦陣。金鑼旗鼓列於中間,外面則鹿角車營,拒馬槍長達兩丈八;路狹則為木屋施於車上。
既可且戰且前,又可相互呼應,不露出防線破綻。
如此以戰車掩護士卒陣法,無法乘勝追擊,卻是杜絕了魏軍騎兵沖陣的可能。
所謂「沖陣」,便是騎兵常用的鑿穿戰術。
千百騎齊發,在正面從多個點鑿穿對方戰線,直抵陣後再勒馬回身反向衝擊。
來回反覆,作用並不在於殺傷。
而是製造混亂——
將敵方陣型分割,使敵方各部士兵之間的聯繫截斷,讓他們無法配合作戰;使各小隊步卒產生孤立無援的錯覺,將率也無法從容調度抵禦,在整體上將完整的隊形破壞為一盤散沙。
再者,騎兵衝鋒時猶如鐮刀割麥。
極高的速度下,騎卒只需斜斜握住環首刀,便可將一層層的收割敵軍性命。
各小隊步卒很難有抵禦抑或者反擊的機會。
這種死亡的恐懼在孤立無援的心理錯覺下,會越發顯著,從而導致士卒們失去戰意,進而形成全軍皆惶恐,一潰千里。
姜太公《六韜》所言的「一騎當步卒八人」,依據大致如此。
心心念念北伐的丞相,未進駐漢中之前便講武演兵多年,早就摸索出了以步抗騎的辦法。
如今擺出來的八陣圖,便是抵消魏國多騎的倚仗。
曹真領軍至,讓各部兵馬緩緩向前時,也在高高的巢車之上看着漢軍的怪異陣型。
雖沒有對戰如此陣型,但身經百戰的他也明了,己方的騎兵優勢恐是難彰顯了。
畢竟騎兵衝鋒再驚天動起,也無法衝破密佈拒馬槍與武鋼車陣。
是故,他讓五千雍涼鐵騎,且先安分的呆在中軍大旗下,暫時充當了主帥本陣的掠陣護衛,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