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九月，太陽毒辣的時候，似乎與夏天沒啥區別，但一早一晚沒有太陽直曬的時候，人能感覺到嗖嗖的涼風往身上鑽。

    尤其是早晨。

    寧秀鎮城關派出所旁邊，專門辦理戶籍業務的對外辦公室門前，太陽還沒升起來，就排起一條不算長的隊伍，聚集起來的人格外多。

    這是往常很少見到的情況。

    對於普通人來說，除非必要的話，沒人願意跟派出所這種部門打交道。

    陸陸續續有人過來，加入到排隊的行列裏面，其中大部分人都認識，站在這裏等開門的同時，全都議論紛紛。

    「老張，你也來了？」

    「你不是也來了，老劉？」

    「喂，兩位老哥，這消息靠不靠譜？」

    「誰知道啊，先不管靠不靠譜，戶口轉回去再說，萬一是真的，不就沾大光了。」

    「張老哥說的是。」

    「當年把戶口買出來，屁用沒有一點，說是吃商品糧，光好聽，有啥實惠？原先這邊有個戶口，還能讓孩子上縣裏的好學校，現在上學跟房產綁在一塊，縣城裏房子就能上好學校，不如把戶口轉回去。」

    最先說話的老劉贊同：「說得對，戶口轉成非農，現在有個屁用？要是戶口還留在村里，起碼一口人一畝地，包出去一年還不少錢來，當年咋就迷了眼，非得花那麼多錢，費那麼大勁，把戶口買出來……」

    老張接話道：「這次回來，說啥也不再挪出來了。」

    「對，對，不挪出來了。」

    周圍響起一片附和聲。

    排隊的人，基本上都認識，就算不認識，稍微一攀談，也就知道老家不是一個村的，也是鄰村的。

    過來的人頻繁提到馬家村、劉灣村、張灣村和宋家村等幾個村莊。

    這些村莊有個共同點，全都位於呂家村附近。

    太陽漸漸升高，等到八點半的時候，戶籍辦公室終於開門了，人呼呼隆隆往裏進，一下塞滿了不大的辦公室。

    這會只有一個臨時工上班，人來得太多，嚇了她一跳，趕緊喊道：「都排隊！都排隊！不排隊的不給辦啊！」

    她身上穿的藍色制服天然就有股子威懾力，後面又進來一個民警，在他的吆喝聲中，一大堆人排成歪歪斜斜的一隊。

    儘管很亂，總算有個基本秩序，要不所有人都塞在櫃枱那裏，誰也辦不了業務。

    老張後面擠了個年輕人，一個村的，這時忍不住問道：「張哥，現在小道消息都說咱村可能並進呂家村里，你消息靈通，到底真的假的？」

    「咱村單位上幾個，都傳這樣的消息。」老張大致說道：「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先轉回去再說，萬一真的合併到呂家村，那不是天大的便宜，一年一口人分紅就好幾萬，不比你辛辛苦苦壓麵條掙的多？」

    年輕人說道：「也是啊，我家裏老老少少五口人，一合併進去，一年就能拿10萬塊錢，還賣啥麵條，存銀行吃利息多好！」

    周圍幾個人都聽到了，說道：「要真這樣，縣裏可算做了點好事！咱以後還幹啥活，就等着吃分紅！」

    躺着數錢的日子，似乎在沖他們招手。

    但第一個辦理的就遇到了難題，那位女工作人員說道：「轉戶口回去，誰接收你？」

    最前面的是個中年婦女：「我村里接收！這不是有大隊開的接收證明！」

    「光有證明不行。」女工作人員解釋道：「你得有投靠人，父母或者夫妻都可以！」

    中年婦女說道：「我父母戶口不在村里了，我和我對象戶口也都從村里專出來了。」

    女工作人員又解釋一句：「這樣就不行了，你沒有投靠人，沒法證明你是這個村的，這個沒法給你辦！」

    中年婦女急得眼睛都紅了，好在知道這是派出所，不是撒潑的地方，忍着讓到一邊，翻出手機開始打電話找人。

    輪到後面的人辦理，不少人事先找大隊開好了證明，又有投靠人，符合規定，自然能把戶口轉回去。

    但戶口轉回到村里，也是非農業戶口。

    最近兩年，上面的規定開始調整，農轉非漸漸容易起來，非轉農卻越來越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