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劍庭 卷六 第二十九章 莊周夢蝶
應飛檢查自身狀況,但隨即發現
他不見了!
他想審視自己的身體,卻發現他並沒有可以用來審視的眼睛,也沒有可以被審視的!
好似散於世間,只剩下一個意識,一個精神。
他不復存在,卻又好似無處不在,甚至說,他的本身就變成了「存在」。
這實在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體驗,應飛揚最先動得念頭就是他已經死了,可這種與天地同化,無處不在的感覺衝散了死亡的恐懼,甚至讓他覺得,如果這便是死亡,那死亡倒是一件令人嚮往的事。
但很快又否定了他已死了這個猜測,死時至少仍要依託魂體,但現在的他卻是無拘無束,無所憑依。
他可以是一個戰場中的任何一人。
可以是幻境中飛過的鳥雀。
可以是清岳掌門和血千秋腳下佇立的修羅雕像。
可以是商影兵刃迸射而出的一縷劍氣。
可以是晏世元詠唱出的一段法咒。
可以是慕紫軒腦海中閃爍的一個念頭。
萬物都在他感知中,他也等同萬物。只動一個念頭,前因後果,乃至場上的所有戰況他就都瞭然於心,但當他以為他是無所不能的神明時,現實又將他打回原形。
隨着念動,他感受到故友張毅之的危險,覺察到張毅之將在修羅道圍攻下喪命,於是他有了行動。但是……
他想化為張毅之躲開攻擊。
想化為修羅道手上兵刃斜走三分。
想化為慈悲的念頭讓修羅道道眾手軟不忍下手。
想化為時間將取命一刻停滯。
但最後卻發現他什麼也做不了,任何的嘗試都是徒勞無功,他好像是一個觀眾,翻看着一本寫好了的傳奇故事,他能從故事中讀出一切,但故事的本事卻是早已寫好,無論他做什麼都阻止不了張毅之的喪命。
他什麼都是,同時也什麼都不是。
「嘭!」一個阿修羅在同伴掩護下侵身張毅之身側,一掌震碎他的心脈,張毅之跪倒在地,垂下頭顱。
應飛揚甚至能感受到張毅之心臟如何從跳動變為停滯,熟悉的生命在他眼前喪失,令他生出一種失落感,
而隨後滋生出一股,想要吞噬些什麼,來填補失落的空缺。這種一起,便好像一團火在骨髓里燃燒,催得他一刻,一分也不等不了!
所有一切都被拋在腦後,而他很快知曉了,他想要吞噬的是什麼,瀕臨死亡時對生的「貪戀」。面對仇敵時焚燒心頭的「嗔火」,對眼前境遇茫然不解的「痴愚」,目空一切,視敵人如無物的「傲慢」,身在幻境難辨真假時的「疑惑」。
「貪」、「嗔」、「痴」、「慢」、「疑」。人心五毒,皆是他渴求的食糧。
此時的應飛揚自是不知,「上三道輪迴陣」由「天道壞滅」、「人間如夢」、「修羅征伐」三陣組成,而他此時的狀態就是「天道壞滅」所導致。
上三道輪迴陣陣法一成,陣法範圍內,變成了一方虛實結合的幻境。而以天人五衰之氣催動陣法的人,不單是此陣的陣主,還將成為這個幻界的「天道」,也就是這方世界的本我、真理、規律、意志、境界……
任何世界,都是按着「成住壞空」的規律循環發展。也就是世界的誕生,持續,崩壞,和不存。陣法中雖只是一個小小幻界,但也逃不出「成住壞空」的規律。
而作為這方世界的天道,可通過吸取幻境之人的五毒慾念,使得天道受到慾念侵染,進而沉淪,腐朽,惡化,加速此方世界往壞空的方向發展。
這便是此陣法真正的可怕之處,化身「天道」之人雖無法直接干預陣中戰局,但吸收足夠慾念後,便可引動壞空之力,舉世沉淪,眾生有罪,使得所有陷入陣中之人雖同這方幻界一同壞滅,不存於世!
因人間道、修羅道之人此時在陣中,引動壞空之力的法門自然不會讓應飛揚知曉,但應飛揚依然可憑藉本能,吸收着人心慾念。
征戰中的人心中都不斷滋生着五毒,源源不斷的供給他食糧,應飛揚如餓了三天的老饕,如饑似渴的吞噬,可應飛揚吞噬的再多,始終填補不了他的欲壑,直到他感應到了一個人。
一個念頭,應飛揚就成了慕紫軒面前吹過的風,肆無忌憚的審視他的食糧,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