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劍庭 卷十 第九章 天災地難(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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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六轅的玉輦陷入泥淖中,一樣困頓難行。七色字小說網 www.qisezi.com
;;;;駕車的白馬本是從貢馬中千挑萬選,通體雪白,全無一根雜毛,此時在風雨之中也濺滿了泥污,陷足難行,膀大腰圓的宮人卻不敢鞭策比他們性命還金貴的馬匹,只能擼起早被泥漿浸透的下擺,合力推搡着玉輦,希望能趕快推出泥濘。
;;;;司天台少監崔光景撐着傘,小心翼翼避開玉輦,以免玉輦之上那天子華蓋會不堪風雨摧折,突然傾倒,砸在自己頭上。
;;;;當然,他肯定將這大逆不道的想法藏在了心底,畢竟眼下是朝會之期。
;;;;為官三十載,熬成了正四品少監,雖然是司天台這種清冷衙門,但朝參對崔光景也是習以為常的事,只是今次朝會的地點不同以往,不是長安紫宸殿,不是洛陽乾元殿,而是在驪山溫泉宮。
;;;;說起因由來,又涉及前朝舊事,武后當政時,立洛陽為神都,眼下社稷雖重歸李姓,理應還於舊都長安,但洛陽已承江山之重,不可輕忽,所以當朝聖上長安、洛陽兩都並重,執政二十載以來,領着文武百官在兩都之間頻繁遷移,今次已是第十次。
;;;;只苦了崔光景這等手頭拮据,無甚油水的官吏,不得已在長安洛陽都置辦了套房產,還要飽受兩地奔波之苦,而今次行至中途,先是地震,又突然天降暴雨,將天子和百官浩浩蕩蕩的車架阻在了中途,進退不得,最後只得轉道天子行宮驪山溫泉宮暫避狂風暴雨。
;;;;而當朝聖上為彰顯勤政不怠,遷移途中,仍不罷朝會,今日也不例外。
;;;;而崔光景知曉,今日朝堂上的風雨,或許會比外頭的更加猛烈。
;;;;一路低頭提擺,撐傘快步到了溫泉宮長生殿,便見三省六部九卿各堂官已集結於此,只是不管文禽武獸,此時都一身淋漓,變作了狼狽不堪的落湯雞。
;;;;崔光景也站在自己位置,偷偷抹去鬚髮上的水滴,忽然感應到一陣目光,抬眼看去,便見一名老臣期許的看向他,見他注意後,又將目光偏轉示意,渾濁的老眼便像鎖定獵物一般,移向了另一個人,被鎖定的那人居於正中,玉帶紫服,煊赫華貴,正是當朝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的相爺李林甫。
;;;;崔光景心頭一緊,目光堅定的朝那老臣點了點頭做回應,那老臣才心滿意足將目光收回,繼續和身邊官員談笑風生。
;;;;殿堂上,立在中央的李林甫像是統領群臣,又像是被困在群臣包圍中……
;;;;群臣到齊後,又過片刻,聽聞一聲尖銳嗓音肅場,內侍高力士領一老者上前,那老者頭系白帶,神色憔悴,面容哀戚,卻仍有久居高位的威壓之感,正是大唐皇帝李隆基。
;;;;倍受李隆基專寵的武惠妃不久前病逝,李隆基為此悲痛不已,即便如今已過七七之日,他頭上依舊繫着白帶,以示哀思。
;;;;而大唐皇帝剛落座,暴風驟雨便如期而至,而承受風雨的正是身居相位的李林甫。
;;;;各地災情報告如雨點般呈來,隨之一同的還有彈劾李林甫的奏疏。
;;;;這幾日,各地天災地難頻發,便是攻訐李林甫的理由。漢書有言,「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陰陽,順四時,下遂萬物之宜」,自漢以來,便有「燮理陰陽,宰相之任也」的說法,兩漢因災策免宰相之事,史不絕書。
;;;;延續至本朝,每逢自然災害,處於輔佐之位的宰臣,往往提出避位退讓的要求,以示謝過負責,從開國的長孫無忌,到上任相爺張九齡,前例不勝枚舉。
;;;;而今李林甫新登相位不久,便任人唯親,塞絕忠諫之路,已令群臣大為不滿,此時以此為契機,紛紛指責是李林甫失德,導致災難頻發,逼李林甫請辭。
;;;;李林甫一脈門生又怎會示弱?掏出早準備好的奏疏,反彈劾對方幾個首領,一時唇槍舌劍,戰作一團,倒是李林甫,安然不動,穩坐堂下,老神在在狀,好似一切與他無關。
;;;;爭吵了許久,皇帝李隆基以手撐額,終於聽得頭疼不耐,開口打斷爭論,指名李林甫道:「李相,他們說是你相位失德,你有什麼說法。」
;;;;李林甫這才不慌不忙起身道:「稟聖上,禮部有祥瑞要報!」
;;;;李林甫身兼禮部尚書,傳報各地祥瑞本就是禮部的職責,當此淒風楚雨之時提起,着實令李隆基精神一振,令道:>
;;;;李林甫躬身,打開奏疏道:「賴上蒼恩典,承吾皇聖德,今有地方千里傳報,傳那崑崙玉虛之地,仙家道德之所,日落之時昊光大綻,光中有巨鼎現世,立於雲天之上,所見者皆贊為神跡,山呼萬歲後,巨鼎之相方散。此誠吾皇勵精竭智,再開盛世,上蒼感之念之,降此異象,佑吾大唐基業,如鼎恆立。」
;;;;「再開盛世?朕哪能居功啊,全賴先祖篳路藍縷開創的基業,朕不過在高祖、太宗後亦步亦趨而已!」李隆基聞言謙遜道,但微微上揚的眉梢還是暴露了他的心緒,都已將自己與高祖、太宗相比了,看來再開盛世這誇讚,是夸到了皇帝心頭。若不是頭上仍纏着白綾,要做出「悲戚」的姿態,想必此時已開懷大笑,眉飛色舞了。
;;;;李林甫不易察覺的舒出一口氣,他知道,今天的朝會他已經贏了。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如他這般體恤上意,或者說,迎合上意。
;;;;他自詡是當朝一等一的權奸,而有他這種奸臣佞臣,自然便有忠臣諫臣。
;;;;便見幾位老臣互相交換眼神,其中一位上前一步,道:「若如李相所說,何故四處地動山搖,震盪不絕,臣恐有人假以天象之說,以媚上意!」說話之時,已怒視李林甫。
;;;;李林甫只回以清淡一笑,對手或許真是忠言直諫,可最高處坐着的那位,早已不是開元初年那立基不穩,所以能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