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鼎余煙 第八百四十章 牽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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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城縣。
此地東有大洪山,西有荊山,東西兩面環山高起,荊襄道穿行於中央谷地。
縣城以南,漢水以西,河道密集。蠻水、練水、南泉水、金沙水等數十條小河奔涌其間,水道又多有縱橫交錯,形成羊祜汊、康坡汊、樓子汊等多條河口匯集的天然港灣,而荊襄道則通過這些港灣畔的河灘部分,諸如交丫灘、石羊灘等。
有一座名喚赤山的小山崗,正處在這些港灣之間,恰好扼守水陸通路。前日裏荊州軍北上抵近宜城,便是在赤山周圍紮營。
赤山的制高點,叫作臥虎崖。
關平站在臥虎崖下方。
他的視線透過漸漸陰暗的天色,隱約可見遙遠的南方有點點簇簇的細小人影晃動,但再仔細看去,又看不到什麼,只有起伏原野間的草樹搖曳。
父親早就去得遠了,想什麼呢。關平對自己說。
轉而面對北方,從未停歇的殺聲轟鳴不休,視線範圍內曹軍的數量簡直無邊無際,甚至還有很少見到的曹軍軍船,沿着春夏間稍稍漲水的小河笨拙移動。
有幾艘船在密集的蘆葦盪里駛錯了方向,不知不覺間,太過靠近赤山附近的漢軍軍營了。
守營將士張弓搭箭去射,船上人則舉盾掩護着撐篙的士卒,還有人用長大的篙杆將沿途飄着或半沉半浮的將士屍身退開,免得堵塞航道。當屍身被撥動,尚未流盡的血有時淌出來,將河水的顏色染得深些。
關平記得,下午自己與曹軍鏖戰時,便是站在那處河灘。
當時你死我活的惡戰情形,此時猶歷歷在目;耳畔鼓聲隆隆,曹軍再度發起猛攻。
此刻關平麾下有水陸兩軍足足兩萬名將士,他此生從來沒有指揮過如此強大的力量。
他曾經想過,自己某一日會如父親那樣,帶領千軍萬馬,縱橫天下,立下赫赫戰功。但現實中……
在樂進老練的試探下,關平甚至沒有很好地偽裝出父親仍在營中的情形。當樂進發現關羽不在,立即發起了前所未有的猛烈攻勢,而關平只能竭力應付,處處補闕堵漏。
這讓關平有點沮喪。
倒不是畏懼曹軍的勇悍兇猛,關平也身經數十年戎馬生涯,什麼樣的兇惡敵人,他都見得多了。只不過,仔細想想,大概正因為關羽之子的身份,所以舉凡有大戰,關平總會被安置在最艱苦而不易建功的位置吧;要麼守城,要麼守營,實在令人無奈。
上一次守江陵時,好歹還能期待荊州軍主力來源。可這一回,孫氏翻臉太快,着實讓關羽措手不及。
昨夜曉得江東背盟得消息之後,關羽連夜安排了接下去的方略,同時選拔輕騎火急回返。送別的時候關平才想起,父親竟沒交待己軍,究竟要在宜城堅持多久。
關羽一向注重自己神威凜凜的風範,這般如臨大敵的情形,關平許久沒有看到過了。但他也很理解,畢竟這其中還有一個不能對外宣揚的關鍵:
荊州軍主力在宜城,距離江陵不過一百七八十里地,大軍急返,只需三日,而若遣輕騎先行,一日可至。江東人是小人,卻不是傻子。這種情況下還敢如此行事,就證明他們必有特殊的手段,能瞬間底定棋局的勝負。
究竟什麼手段?關羽和關平都猜不透。正因為猜不透,才特別可怕。
「南面有什麼消息?」關平不知第幾次問道。
「……君侯快馬輕騎南下,江陵一日可到。只是,當陽荊城都有吳軍阻隔,子胥瀆還有船隊……」
「廢話!這些我豈不知?」關平喝了一聲,待要怒罵,隨即又恢復理智。揮了揮手,讓部屬退下去了。
他試圖微微閉上眼,平息心中焦躁的情緒。
「看那邊!曹軍上來了!」身邊傳來部屬的驚呼。
關平猛扭頭去看,見臥虎崖東面百步,有數十名部屬正舉着一面木柵,試圖填塞營壘邊一個被曹軍衝撞出的缺口。河灘上亂石嶙峋,木柵又是臨時用藤蔓綑紮的,一路上碰撞了兩三次,便散了架,反而砸到了幾名將士。
而曹軍正向着這處缺口衝殺進來。
為首一名年輕敵將,身披重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