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妖師 二十九:武藝考校
李蟬理了理衣襟,從坐床上起身。
青雀宮門人煉身神前要吐納行氣沐浴更衣,然後雲房斗室中點燃安神香,靜坐存神觀想。
李蟬沒這條件,主屋裏泛着陰雨季節避不開的木霉味,外面的妖怪嬉鬧的聲音也不絕於耳。
李蟬起身招呼了戴燭一聲就走了出去,天已經黑下來,他已經修行了將近一個時辰。
廚間掃晴娘已經做好了飯菜,吃完了飯,李蟬便讓戴燭點燈,與掃晴娘一道在燈下抄寫經文。
玄都有專門收購書字畫經的,字寫得規整的就能賣錢,李蟬精通畫道,字也是上佳,掃晴娘也算得上筆跡稱善者,抄出來的經書,能賣多賣一些錢。
掃晴娘一邊抄錄,一邊算着賬。
「一冊三百字的經文,能換到一百三十錢,減去紙張的花費,利潤也有六十多錢。抄十七冊就錚一兩,生計倒是不必擔心了。」
李蟬提筆蘸墨,頭也不抬地說:「今晚抄出二十冊,明天和畫一起賣了吧。」
「畫賣多少?」掃晴娘問道。
李蟬一邊抄經一邊說:「低於三兩不賣。」
掃晴娘應了聲諾,低頭抄經。
玄都的夜晚不算寂靜,街巷裏不時傳來人聲,主屋中卻只有衣袖偶爾與紙張摩擦的沙沙聲。
屋頂上,白貓沐浴月光舔舐毛皮,隱約有銀屑似的月華沒入毛間消失不見,行人看不見白貓的身邊還坐着一個紅衣少女,撫摸着白貓,眺望玄都的夜景。
……
次日清晨,李蟬在天井裏練導引術,調伏血氣的同時,用兩道身神感受天地間流轉的氣機。
宋無忌往灶里以鑽,沒一會,廚房裏就飄出煙火氣,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啪啪的敲門聲。
隨之響起一道呼喚:「阿叔!」
「阿叔!」
徐達跳上窗台,朝東廚叫了一聲,眾妖怪很有默契地停止了所有動靜。紅藥回到了畫裏,只有掃晴娘還在忙活。
李蟬四下瞧了一眼,見沒有破綻,上前去開了門。
門外的聶空空一幅男兒打扮,手裏拿着咬了半個的柿餅,笑嘻嘻道:「阿叔,沒打攪你吧?」
說着往門縫裏瞅,見到東廚里的掃晴娘,眨了眨眼,「阿叔,你就跟晴娘一塊兒住,晚上你睡哪啊。」
掃晴娘與筆君是舊識,李蟬記事起就被她照顧着,對她的感情與筆君相似,亦師亦母。
他要掃晴娘幫着處理事務,但因為掃晴娘容貌不老,又年輕貌美,就只好捏造了個不存在的亡兄,與自己一道來大庸的路上病故,留下了遺孀。
旁人看見兩個俊美的年輕人同住一屋,還是難免嚼舌根子。
這種事越描越黑,李蟬向來懶得解釋,但見聶空空這不諳人事的小姑娘也湊這熱鬧,就笑了笑,「就一張床,能睡哪啊。」
聶空空反而「啊」了一聲,臉紅起來,小聲說:「聶叔要我跟你報個信兒。」
這位二八少女對聶耳的稱呼時而叫阿爹,時而叫聶叔,輩分乍聽亂的很。
其實聶空空是不是聶耳的女兒,誰也不知道,當初顧九娘壞了嗓子,淪落進煙花柳巷裏,接過的恩客不說如過江之鯽,也是算不清的。
聶空空十二歲前還沒姓名,流竄在西市附近當偷兒,不知從誰那裏學了旁門,會一樣「盜水法」,喝下一碗盜水後,就算被人抓住痛打,也只是鼻青臉腫,不會造成內傷,她不偷財帛,專偷吃的,時常說一句「塵土十分歸舉子,江湖大半屬偷兒」,奉為圭臬。
被打的次數多了,別人知道這女孩兒打不怕,於是不怕賊偷,怕賊惦記,不敢再打她,聶空空一時變成了西市鬼見愁,人送外號空空兒。
後來聶耳為顧九娘贖了身,聶空空才有了姓氏,也收斂了以前的毛病。她年紀於李蟬相差不大,但李蟬與聶耳平輩論交,就叫李蟬一聲阿叔。
「什麼信兒?」
李蟬知道又有生意上門了,昨天得了一柄妖劍,卻沒錢進賬,他摻和了神女橋的案子,雖然李昭玄承諾不會追查他,卻料不到其他人是否會來找麻煩,得儘快搬家才行。
「阿叔不是要考校我的武藝嗎?」聶空空故意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