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順1730 第五零七章 改革決心的對比
更新:09-17 02:19 作者:望舒慕羲和 分類:軍事小說
引用了宋太祖的那番名句,只說出來當官征戰立功,不就是為了弄點錢,富貴子孫嘛。
這這番話,着實讓在場的十幾個人極為不爽。
陳同甫有詞,曰:
不見南師久,謾說北群空。當場只手,畢竟還我萬夫雄。自笑堂堂漢使,得似洋洋河水,依舊只流東。且復穹廬拜,曾向藁街逢。
堯之都,舜之壤,禹之封。於中應有,一個半個恥臣戎。萬里腥膻如許,千古英靈安在,磅礴幾時通。胡運何須問,赫日自當中。
這大順立國,起於韃虜腥膻之時、天下危亡之際,後又高舉着「保天下」的旗幟,之後又以永嘉永康一派學問為上,這陳同甫的詩句,在場的哪一個不會背?
均想着,這堯之都,舜之壤,禹之封。於中怎麼也該有個一個半個,不是為了富貴子孫、不是為了升官發財,而是為這天下謀一個出路的。怎麼也有一個半個,是為理想而奮鬥的。
若是一直困在天朝之內,只當天朝之外,皆為化外蠻夷不值一提,那也就罷了。
可今日做客的這群人,應是大順最早開眼看世界的那群人。
他們深知這大爭之世的危機,也被劉鈺潛移默化地教育了十幾年,知道如今這地球多大已經固定,此時不爭,日後怕是沒了機會。
幾十號人里,固然多數是為了升官發財,或是為了尋個前程,可終究這「堯之都,舜之壤,禹之封。於中應有,一個半個」,是真有理想的。
他們也知道劉鈺平日的為人,更知道這十幾年來劉鈺都是怎麼和他們說的。如今劉鈺說出這番明顯是扯淡的話,他們當然不信這是劉鈺的本意。
只是劉鈺偏偏這樣說,一時間這些人的精氣神,就像是被抽乾了一般。
心道說什麼大爭之世、論什麼利在千秋、念什麼祖國榮耀,到頭來不過還是一家一姓之家奴私臣?英豪若鯨侯,也無奈說出這番話來,現在想想,這十餘年征戰廝殺、壯懷激烈,卻是為了什麼?
既是為了富貴子孫,那還折騰什麼?去了南洋,該貪的貪、該賄的賄、該摟錢的摟錢、該巧取的巧取……連說話都不讓說、連理念都不讓表達,那還扯什麼壯懷?
看的遠了,學的多了,自覺地大順渾身是病,就該猛治。這南洋也好、西夷也罷,不過如同病人喝的粥糜,畢竟不是藥啊。
甚至說,大順的腿有病,南洋西夷之事,不過就像是一雙拐杖,可終究拄拐只是治標不治本,暫時為了走路而已,終究還是要治病的呀。
之前想着,奮勇拼搏,將來居廟堂之高,方可縱論國策。
現在聽來,不過是一群守門之犬。之前這些年的壯懷情懷,不過一笑。
自我感動罷了。
自我感動,是最廉價的東西,有甚麼用呢?
這些「傻子」之外,剩餘的人,並沒有一下子被劉鈺這番話打散了精魂氣魄,而是均咂摸着劉鈺今日的這番話,與平日壯懷激烈之言的對照。
心想,是了,鯨侯這是教我們該怎麼做事呢,日後還是低調一些的好。
都說什麼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可這南洋,既在天下之外,天下興亡,似和南洋無甚關係。
若前朝,棄哈密、讓河套,退安南,這天下也沒有亡啊。眾人既在天下之外,也談不上什麼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番話了,愛怎麼樣怎樣吧。
之前十餘年,在威海,只聽說自己是什麼「有責有義務有權利於諸夏興亡的公民」,自己竟信過。
現在看來,終究還不過是臣民,皇帝養的一群狗罷了。
想到這,倒像是卸下了之前背負了十餘年的千鈞重擔,一眾人舉杯慶賀道:「聽鯨侯一席話,着實勝讀廿年書。原本之前所讀多學,不過自欺欺人之語罷了。今日得蒙教誨,方擺正了身份。」
劉鈺也大笑道:「對啊!擺正身份,此真大道理也。來來來,既明白了,且一同乾杯。」
他領頭一飲而盡,其餘人也都舉杯共飲。
只是。
有人苦笑自嘲一聲,將這苦笑化作酒里,一飲而盡,片刻便化作了尿與汗,最多走走肝,頭且疼上一夜,明日醒來太陽照常升起,苦與自嘲卻都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