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好兇猛 第九十一章 夜遁
十數軍士將百餘頭顱抬上來,這些頭顱都拿竹筐裝着,十二三顆頭顱一筐,也沒有拿麻布遮蓋,直接暴露出來,臉還殘留着臨時的猙獰神情,竹筐底還有黑紅粘稠的血液滲出來,滴在鋪地方磚上。一窩蟻 m.yiwoyi.com
高純年、周鶴都是士臣出身,與喬繼恩等人看到這一幕,臉色一陣陣發白。
鄭懷忠鬚髮已半白了,自以為修身養性這些年,沒有什麼東西能觸怒他,這一刻也是氣得渾身發抖、氣得直炸肺,手按住桌案,厲目盯住徐懷,怒問:「徐懷,你這是何意」
「你這豎子也欺人太甚!」
「你什麼東西,想要騎我們頭上拉屎撒尿不成」
於殿中陪坐的西軍前鋒部將也有八九人,都是都指揮使、都虞候一級的人物,看到這一幕也勃然大怒,恨不得踢開長案,上前揪住徐懷就往死里打。
徐懷冷冷的朝鄭懷忠及西軍諸將看去,冷哼一聲,說道:「如何卻敵,廟堂之上諸相公自有謀算,輪不到我一介武夫指手劃腳,但赤扈人有朝一日倘若真撤兵退去,朝野田陌有人問及鄭經略與諸位軍侯西軍有何功勞時,徐懷怕諸將礙口識羞,特送上百顆敵卒頭顱,以壯你們的底氣。怎麼,徐懷這份禮不算厚重沒關係,徐懷沒有什麼能耐,今日率千卒強襲敵營,也斬得六百顆頭顱,一併送給你們便是裝點門面,有何不可」
「你這是什麼狗屁話,欺我西軍沒人」一名武將氣得一拳將長案砸塌,就要撲過來將徐懷揪住。
「你沒敢上陣殺敵,卻敢在殿下、使君面前放肆動手毆殺同僚不成」徐懷按住腰間佩刀,殺氣騰騰盯住那武將。
「退回去!」鄭懷忠沉聲喝令那武將坐回原處,盯住徐懷,冷聲道,「你也莫要欺人太甚!」
「什麼叫欺人太甚」徐懷冷聲道,「我率兵卒殺入敵營,鄭經略在鞏縣坐擁西軍五萬精銳之師,卻按兵不動,這叫不叫欺人太甚鄭經略,你不要忘了,這鞏縣也是殿下與張軍侯、喬郎君及末將率三千士卒拼死守下來的!」
「徐軍侯,官家有旨,西軍不得浪戰——鄭帥、高監軍早前坐鎮鞏縣,也是深察聖意,你在這裏胡攪蠻纏作甚」周鶴這時才回過神來,當也是氣得一佛升天、二佛滅世,厲聲喝斥。
「聖上是有旨,勒令諸軍不得浪戰,但我斗膽問周相一聲,聖上有沒有令諸軍不得與戰」徐懷盯住周鶴的三角老眼,針鋒相對的問道,「周相適才也言,要與虜兵周旋,我再斗膽問周相一句,倘若諸軍皆不敢與虜兵相戰,諸相公就憑唇舌功夫與虜兵周旋,真就以為憑藉三寸不爛之舌,便能抵百萬雄師」
「戰或不戰,帥臣決之,哪裏有你這等人物置喙的餘地你倘若再胡攪蠻纏,不要休怪老夫治你不敬之罪!」周鶴怒斥道。
「周相甫至鞏縣,徐懷擔憂鄭經略、高監軍無功獻媚於周相之前,特送上百顆敵虜人頭為賀,有何不敬難不成社稷垂危之計,還有比這更好的賀禮」徐懷問道。
「你,你……來人,將這狂徒給我轟趕出去。」周鶴氣得直哆嗦,厲聲叫道。
「周相,你也歇歇氣,」景王趙湍沉聲說道,「徐懷率部強襲敵營,原本是滿心指望鞏縣這邊能出兵策應。鄭經略持重按兵不動,不能說錯,但徐懷年輕氣盛,為此感到不忿,也情有可緣嘛!總不能指望他年紀輕輕,便如周相這般深謀遠慮——」
真要有什麼軍令,鞏縣城內的人馬當然是以周鶴、鄭懷忠、高純年等人為首,但這時候聽到周鶴叫喚,從廊下探頭看進來的諸多扈衛,見景王趙湍偏護徐懷,自然也不可能貿然進殿觸霉頭。
「我對官家忠心耿耿,此番出京也是九死一生,誰曾想剛到鞏縣受豎子欺侮,我……」周鶴氣得聲音都有些打顫。
「周相息怒,」景王趙湍又裝作厲色的朝徐懷說道,「你心裏有怨氣,這能理解,但這種事以後莫要再做,成什麼體統難不成周相有什麼地方惹惱了你你們都給退下去了,莫要再掃我們的興!」
徐懷起身朝景王拱拱手,「吱啞」再推開桌案立身而起,按住腰間佩刀,他沒有看周鶴、鄭懷忠、高純年、吳文澈等人,而是看着氣憤不已的西軍前鋒諸將,看似面無表情,眼神卻像是刀劍一般凌厲,想要將他的皮囊之下齷齪靈魂從根子裏都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