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院中，屏幕上已經播放起了謝幕的工作人員名單，一眼看過去全是一樣的名字：

    導演：路鳴澤

    編劇：路鳴澤

    ……

    路鳴澤這個名字反反覆覆地重複了無數次，如果那個現實里的小胖子路鳴澤看到了一定會非常感動。

    而路明非看着小魔鬼古里古怪動作，還有嘴裏說出的莫名其妙的話語，心裏卻毫無波動：

    「那啥，你這也太后現代了, 要不我幫你把這片子送去加納送審？」路明非撓撓頭，自己這位不存在的弟弟腦子似乎出了些問題，他第一次知道龍王也能得精神病的。

    不過看老唐的狀態，或許每個龍王其實腦子都有點毛病？

    小魔鬼無奈地放下手，做回椅子上，往嘴裏塞了一把爆米花含糊不清地說道：「在這些天我去南美度了個假，那是個很魔幻的地方, 非常有意思。」

    「所有你一回來就拉着我看了一部莫名其妙的電影？」路明非撓撓頭：「實話和你說, 這劇情可真夠奇怪的，可不算好的商業片。」

    「這是低成本文藝片，商業片拍出這種劇情會被人罵的。」小魔鬼非常優雅地從座位下面拿出一瓶可樂，小口小口地喝着：「要找到這東西可不太容易，那屬於一條廢棄了一百多年的時間線。」

    「你這幅樣子喝可樂讓我有點不習慣，不是應該喝紅酒什麼的嗎？」路明非撓了撓下巴，隨手從爆米花桶里抓起一把塞進嘴裏。

    「這裏是電影院，入鄉隨俗。」小魔鬼接着說道：「原本，你應該是個可憐的衰仔，那個女孩會是黑道的公主，你們相遇，相愛，隨後天人兩隔。」

    「但現在我成黑道公主了，那誰又是路明非？」

    小魔鬼笑着又拿出一瓶可樂遞給路明非，路明非結果，不出意外，是紅色外皮的可口可樂。

    「當黑道公主的感覺如何？」小魔鬼問道。

    「我寧願當個衰仔，」路明非灌下一口可樂, 嗓子眼被噎得有些發疼，瓮聲瓮氣地回答道：「那些傢伙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核彈頭與母豬的混合體，感覺真是糟透了。」

    「不錯的比喻，就和書包里的耳機線一樣亂七八糟。」小魔鬼放下可樂，輕拍手掌，放映廳的屏幕上，新的電影又開始了播放：「你成了黑道公主繪梨衣，那麼他們就是路明非了。」

    屏幕上，顯現出安德那龐大的龍軀，巨龍翱翔於天空之上，向着冒出煙塵的富士山飛來。

    「我說過的，哥哥，你唯一能信任的，只有我一個人，」路鳴澤的聲音：「那個怪物自稱哥哥你的親人，卻毫不在意你的死活，讓你去做誘餌，醒醒吧, 現在你能依靠的, 只有我一個人。」

    隨後，屏幕上放出了路明非現在的狀態，一個樣子十分醜陋的小怪物正附着在他的尾椎處，扭動着好似抱臉蟲一般的身體，哪怕他現在毫無顧忌，也不由得捂住後腰，出了一生冷汗。

    「在等下去，可就晚了，哥哥，」魔鬼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你是要用命去賭那個傢伙會按時到來，還是和我做一次微不足道的交易？」

    「四分之一的靈魂如何？」小魔鬼獅子大開口說道。

    谷杄

    「你又要我的靈魂？」路明非轉頭，眼神里滿是鄙夷：「一頭龍王才四分之一，現在的情況難道比面對一頭龍王還困難？」

    「哦，看起來我們的vip顧客顯然並不滿意鄙人的條件，但沒關係，生意就是要談的，不過……」小魔鬼小手一揮，一個鮮紅的倒計時出現在大銀幕上：「不過我們最好快一點，趕在哥哥你變成乾屍之前。」

    路明非倒也不急，索性癱在了椅子上，有條不紊地說道：「但沒了我，你也會死吧，咱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你難道不給我打個折？」

    「所以我才討厭這個未來，要是你還是那個淳樸的衰仔該多好。」小魔鬼低聲感嘆道。

    路明非撓撓頭：「我感覺自己沒多少改變啊？」

    「是信息啊哥哥，二十一世紀最重要的就是信息，你掌握了我的信息，我便只能做出妥協了。」小魔鬼晃蕩着穿着皮鞋的小腳，臉上寫滿了委屈：「就像惡魔沒法抗拒真名的召喚一樣，哥哥，被你發現真名的我，也只能骨折大甩賣了。」

    「你要什麼？」路明非看着小魔鬼慘兮兮的樣子，不禁升起了一絲憐憫，隨後又正色道：「我可不會幫你去幹壞事。」

    「一個擁抱。」

    「什麼？」路明非詫異地突然轉頭，脖子甚至因為轉頭太快發出了咯嘣的聲音：「你說啥？」

    「再加上一個，我想讓哥哥你親口叫我弟弟。」

    小魔鬼歪着頭，就像一個真正的孩子一樣看着路明非：「一個擁抱，一聲問候，這就是我的條件。」

    「這聽上去一點都不像惡魔的要求。」路明非喃喃自語道：「你又在想什麼壞事？」

    小魔鬼站了起來，張開雙臂看向路明非：「哥哥，我只想要一個擁抱，這並不過分，不是嗎？」

    「還是說，你這樣討厭我嗎？」小魔鬼的眼中隱約閃着淚光：「討厭從未傷害過你的我，討厭被封印了無數年的我？」

    看着面前的小魔鬼，路明非還是心軟了，他伸出雙手，遲疑地移動着手臂，面前的小魔鬼閉上了眼睛，臉上的表情似乎是期待，又似乎是痛苦。

    終於，兩人擁抱在一起，路明非的頭搭載男孩狹窄的肩膀上，小魔鬼身上的味道很淡，就像冰冷的大理石牆，空虛而堅硬。

    「弟……弟。」路明非艱難地吐出那個自己從未說過的詞，隨後，懷中的大理石融化了，變得熾熱，變得柔軟。

    「哥哥。」小魔鬼笑着回應道，仿佛又回到了曾經的時光。

    時間變得漫長起來，隨後氣氛被路明非那不解風情的聲音打破。

    「可以鬆開了嗎？」路明非有些嫌棄地想要推開小魔鬼，卻被對方死死抱住。

    小魔鬼的臉上閃現出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