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我們以為自己可以控制人心，別人的心，自己的心，可是殊不知最不可能控制的便是人心。我們總在理智與情感之間掙扎，理智明明已經為自己制定了方向，心卻偏偏背道而馳。

    ——雲君拂

    整個太子府都沉浸在一種緊張的準備征戰沙場的氣氛中，辜合站在迴廊下看着來去匆匆的人群，心裏五味雜陳，她知道這場戰爭在所難免，只是苦惱該如何才能讓雲君拂答應她一同去。事情發展到如今，其間也有她的責任，不管這場亂世煙火將要燃盡怎樣的結局，她都要親眼去見證。

    「姑娘，你別傷心了，由你去勸殿下，或許他就不去了呢！」雙錦看着辜合惆悵哀傷的樣子，勸慰道。而萃吟此刻的思緒儼然已經不在辜合的身上，殿下，他要出征了呢。

    辜合輕輕搖了搖頭，到戰場上去廝殺是一個男人的驕傲，何況，這天下終會是他的，他有責任守護他的子民。而她也從未想過要留住他，甚至，甚至死亡才是她替他設想的結局。

    「走吧！」

    穿過迴廊正走到湖邊，恰逢許久不見的太子府眾位夫人們正在湖邊賞荷，料想他們也是剛從雲君拂那邊過來，辜合眼神一轉，提裙上前，「辜合見過眾位夫人！」以梅珂為首的眾夫人回頭一看，辜合的臉上掛着得體的微笑。

    眾人一見辜合便是眼冒金星，不單單是因為她們是因她而被禁足的仇怨在發酵，還有這幾個月來太子殿下對這個地位卑賤的女人寵愛到無以復加。現如今的辜合，可以說承受着京都所有官家世家女子的嫉妒。

    「呦，這不是辜姑娘嗎？真是巧的很啊！」梅珂的臉上帶着鄙夷的笑。

    「前些日子因辜合一人而累眾位夫人受罰，實是心中有愧，今日得見眾位夫人，特來致歉，請夫人們大人大量——」辜合又是一福身，語氣誠摯道。

    而聽着她致歉的眾位夫人們臉色卻極為難看，「住口！」在辜合眼裏的致歉，在眾位夫人們的耳朵里卻是無限的譏諷，她在嘲笑她們雖為名正言順的夫人卻要為傷害她這個不明不白的女人而付出代價。梅珂一身紅衣如火，精緻的妝容，精美的髮飾，她一步一步逼近辜合，想要看得仔細，這個女人究竟是憑什麼得到她們都得不到的東西，若是她也是官家或世家出身高貴的女子，她或許不會像現在這般不甘，「你以為你贏了嗎？你錯了，殿下不過是新鮮你而已。瞧瞧你自己的樣子，整日一副寡淡無味的樣子，殿下，會膩的。殿下身邊的女人太多了，要什麼樣兒的就有什麼樣兒的，你，太嫩了，抓不住他的心。」

    梅珂沒有停下，而辜合後退的腳步卻不是沿着她原本的方向，相反卻是旋轉腳步朝着湖邊而去。萃吟察覺此刻的情形有些不妙，眼神示意雙錦去向太子求救。而雙錦還沒走幾步就被眼尖的看到，「抓住她。」被控制住無法動身的雙錦大喊道：「夫人，放過姑娘吧，上次的教訓不夠嗎？」

    梅珂的臉色劇變，抓着辜合的衣襟，惡狠狠道：「到如今，你還以為太子殿下有功夫顧忌你嗎？」隨即嗤笑道，「殿下馬上就要去邊關了，這個時候，你還以為自己有多重要？」

    誰也沒看見，辜合的眼神里揚起諷刺的笑意，紅唇靠近梅珂的耳邊，仿佛說着親密的悄悄話。

    萃吟心裏突的一跳，她仿佛明白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可是這一次，她仍舊選擇了無作為，她想最後一次看看清楚，她愛了多年的殿下，到底會為這個女人做到哪一步？萃吟的眼神瞬間變的堅毅，腳步沒有邁出一步。

    眾人只見，梅珂梅夫人狠狠地將辜合推了出去，一道白色的身影在花紅柳綠、碧水藍天之間畫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然後在湖面上激盪起一大片水花。

    梅珂愣愣地看着這一幕，那一刻她已經停止了思考，只聽得見辜合的聲音如水般溫柔纏綿，吐出的字卻像是毒蛇一般圈圈纏繞住她：「起碼現在，端居煙雨樓、身披水雲錦的人是我，我得到的寵愛，是你們永遠永遠也不可能得到的！」梅珂還記得她臉上的笑容溫柔似水，眼睛裏卻是滿滿的諷刺。

    雙錦不可置信地看着辜合落水，回過神愣愣得看着她道：「萃吟姐姐，為什麼？」萃吟站在河岸上眼睜睜地看着辜合落入水中，自始至終沒有挪動過腳步，她明明看見，在落水的那瞬間，辜合看着她的眼睛裏閃爍着瞭然的笑意。她早就知道，自己不會救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