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骨 第一〇三一章 前路茫茫
第一〇三一章 前路茫茫
延續兩個小時的中雨在黃昏時分停下,天邊灑下的一抹殘紅,將雲石山上的古廟照映得說不出的凝重與蒼涼。
古廟側門石台上站着一位身材高大、顴骨突兀的長髮中年人,他緩緩吸着香煙,凝望不足千米高的雲石山下嶙峋奇石和蔥鬱林木,因消瘦而顯得幽深的雙眼裏滿是沉甸甸的憂慮。一陣清風襲來,他身上的發白灰布軍裝迎風搖擺,將他高挑的身軀勾勒得更為瘦弱。
已經沒有了配槍的警衛員輕輕走到中年人的身後:「主席,紅一軍團政治部副主任李霄龍同志來看望你,在側門外,見還是不見?」
主席指尖香煙長長的煙灰因微微的詫異而斷裂灑落,他慢慢轉過身,看了一眼被紅牆一角遮擋住的側門:
「他不是在前線指揮作戰嗎?怎麼有空來見我?」
「李副主任腦袋上纏着紗布,吊着右臂還上了夾板,看樣子受傷不輕,氣色很不好。我看到他是一個戰士扶着上山的,像是他的警衛員,進了山門到了廟下的高坎他讓那名戰士留在那兒,提着個大包袱自己上來敲門了。他說到了葉坪,才知道中央政府機關遷到了雲石山古廟,還說……還說軍委和總部正在開會,一路上他看不到熟人問路,問了山下保衛局執勤的幹事,才知道主席住在山上……」
警衛員難過地說出一大段,心裏為主席感到難過。倍受排擠的主席不但在兩年多前失去了紅軍的指揮權,不久又因為成立了人民委員會,連最後的蘇維埃主席的權力也都沒了,兩年來主席所提出的任何意見均沒有被採納,唯獨在春夏之交主動提出每天減少自己的二兩米供應以支援前線將士的意見被採納了,平日裏不是獨自到田間地頭搞調研,就是待在家裏孤零零看書寫字,主席對此曾經自嘲地說過:不但一個人也不上門,連一個鬼也不上門。我的任務是吃飯、睡覺和拉屎,還好,我的腦袋沒有被砍掉。
如今竟然有人到訪,而且是備受重視的紅一軍團的政治部副主任李霄龍,多少讓主席和警衛員感到意外和不解。
肚子已經隆起的賀子珍聽到對話連忙出來,輕輕挽着主席的手臂說正準備吃晚飯,沒什麼好東西,把客人請進來一起吃吧。
主席微微一笑點頭答應,走向側門,迎上靜候在門口的李霄龍,伸出粗糙的大手,露出個燦爛的笑臉:「小李,受傷了?」
李霄龍左手提着個粗布大包袱,右手吊在胸前,望着主席伸來的手,尷尬一笑:「七月九日廣昌大戰中,被羅卓英的迫擊炮給轟的,醒來之後才發現到了後方醫院。」
主席輕輕扶着李霄龍的肩膀,和氣地請他進來:「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一起吃飯,邊吃邊談,我這兒還有一大碗酸菜,哈哈!」
進門後李霄龍客氣地向賀子珍問好,望了一眼賀子珍因營養不良而浮腫的手臂和臉龐,輕輕嘆了口氣,把包袱放到桌面上,單手麻利地打開,拿出一個硬紙盒子:
「這是川湘邊界過來的一個聯絡員專門委託我們政治部送給主席的藥品,是湘西製藥廠生產的特效消炎藥和治療痢疾和打擺子的好藥。這個木匣子可是個好東西……」
「收音機?我的天吶!這麼奢侈……還是『江南牌』的呢,那個聯絡員是怎麼通過蘇區周圍國民黨軍隊嚴密的封鎖線的?」
主席指着嶄新的收音機,一時間驚訝莫名。
李霄龍笑道:「川湘鄂邊區的聯絡員這會兒早離開老南昌了,來的是我們自己的聯絡員,原本就是我們一師的團級參謀,接替李恆負責交通站之後,一直隱蔽在老南昌鴻發貨棧,也是我當年親自帶出來的,當然有辦法送進來,他到了軍團政治部意外碰到我很高興,就托我把這些東西帶來了,還轉達了川湘鄂邊區聯絡員臨回去前對主席的問候。
「主席,你猜猜看,湘西地區的聯絡員是誰派來的?」
「不會是賀鬍子吧?他剛在川東忠縣做了一回梁山好漢,估計發大財了。你坐下啊,小李,坐下慢慢說,見到你太高興了,上次一別,快兩年了吧?」主席風趣地笑道。
李霄龍心裏嘆息一聲,點點頭坐下,接着說道:「主席猜錯了,不是賀軍長,而是一年多來迅速壯大的沒打過一次敗仗的黃漢。」
「黃漢?就是彭德懷原來手下的那個猛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