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離港 67婚禮誓詞
雨從指縫中漏出,隱隱約約,天邊有人低聲哭。七色字小說網http://m.qisezi.com
層層疊疊的雲擠壓着呼吸,西伯利亞寒流早已式微,今冬最後一場雨,居然也如指間沙,落得如此纏綿淒切。一滴一滴寫完,你木然的臉孔之後,千瘡百孔的心。
雨淋濕了她斑白的發,為她老去的容顏披一層朦朧微光,她的唇顫抖,她的眼模糊,她在人群中尋找,哪一個是她熟悉的臉?
他過去與現在的臉孔一張張重疊又分開,她走過這條街,視野裝滿城市夜空的灰,她找不到他,再也找不到了。
來來往往各自行路的人撐着傘經過,並不肯省出三秒鐘時間關注一位瘋瘋癲癲站在路邊哭泣的老太婆。
古老的紅色絲絨首飾盒緊緊攥在心口,仿佛攥住最後一口氧氣。
盒子裏裝一對龍鳳鐲,輕飄飄不值錢。每月賣三百碗雲吞麵,交一萬五租金,繳兩成稅,一分一厘從指縫裏摳出錢來,偷偷摸摸背着肥佬丈夫,打一副龍鳳鐲留給兒媳。終於等到這一天,卻沒來得及追上他離去時匆匆腳步。
二十年未理清的母子情,寂寂無聲中交錯而過。
他來吃麵,她認得他,他亦然。卻總是沉默,彼此間未肯多講一句話。
直到今夜,她明白,他再也不會來見她。
從前的她,西江的她,是叫阿雪還是細細?梳長辮,雪白皮膚,少女情懷,卻嫁給三十幾的老男人,日日受老鬼婆折磨。
從前的從前,早已消弭的從前。
這一冬,一九九三年年末,總督彭定康的直選方案被徹底否定,港股一路飄紅,匪徒持ak-47搶劫謝瑞麟珠寶行,黃家駒失足墮台,陳百強也離世,風風雨雨中,維港的美麗一如既往。
然而她卻只敢在沒有他的街頭,只敢在他看不見的角落,以不能忘卻的濃重鄉音,聲嘶力竭地呼喊他。
「大豐啊大豐阿媽好想你」
張大的嘴,發黃的牙,雨越來越大,雨點捶打着額前後背,推搡着她骨瘦嶙峋的身體。她已然喊破嗓,被歲月的無情抽去脊樑,無力地跪坐在人流洶湧的十字街頭。
撕心裂肺,傷心哀泣,說給聽不見的陸顯,「阿媽回去過的阿媽回去找過你八四年,攢足三千塊,阿媽要接你來過好日子」
「阿媽從來沒有忘記過你」
風吹來,雨滴里纏繞着誰的思念,竟這樣冷。
地球六萬億噸重,維港盛三千萬頃水,卻埋不下你的傷心。
同是這一年,leslie風華正茂,屬於他的全港上映。陸顯與溫玉跑進影院避雨,熱映期已過,偌大個放映廳,落座不過□人。
黑暗中,陸顯緊握她的手,熒幕上光的顏色瞬息即變,照映着他俊朗的臉,他笑着,眼睛對着屏幕,話語卻是對她,一字一句,緩慢而慎重,「他講得很對,說好了是一輩子,差一年,差一個月,差一個時辰,都不是一輩子。」
溫玉輕輕嗯一聲,他聽見,開心得像個吃到糖的孩子。
溫玉聽到的卻是程蝶衣說:「虞姬她怎麼演,最後都是一死。」
無心之言,卻足以訴盡平生。
走出影院時已是深夜,他問她冷不冷?不等她回答,已脫了上衣搭在她肩上,心情愉悅,「車馬上就來。」
十分突兀地,他開口說:「我騙你,我阿媽沒死,就是她——」這句話講得模糊不清,可溫玉能夠懂得。
勾住他手臂,她抬頭問:「雲吞麵好吃嗎?」
「不好不壞,不過以後都不吃了。」
揚起脖,頎長身軀將周遭庸碌人群都逼成背景,斑斕霓虹下,一副永久定格的畫面——他攬着她,抬頭仰望晦暗不明的夜空,或有希望千千萬萬,於眼底心頭。
溫玉輕輕感嘆,「又要過年了」
他問上帝,「雨什麼時候停?」
好在除夕那天艷陽高照,陸顯一早列出清單一張,叫她同阿金出門,買龍蝦花蟹豬腿肉。等到她跑得腿軟上車,司機王叔卻沿着舊路一路開往忠烈祠,停在溫家老宅前。
原本破破舊舊的老屋子被翻新,外牆內設全體改換。她懵懵懂懂進門,立刻被兩個紅衣服中年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