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婿 第264章以弱
夜已深沉,四下里一片靜寂,便是蟲兒也似是安眠了,許櫻哥和衣躺在床上,恍惚間聽見宮門輕響,立即起身趴在窗前偷窺。但見月色朦朧下,含章殿宮門大開,幾盞華麗的宮燈開路,老皇帝的御輦一路直進,守候在外的含章殿宮人跪了一地,待要山呼萬歲之時,長樂公主冷冷清清的聲音響起:「聖上有旨,無需喧譁。」
於是眾人便都只是默默拜倒在地,御輦停下,長樂公主上前親手扶着老皇帝下了御輦,低聲說了句什麼,老皇帝便站住腳抬眼往前看去,同時揮揮手示意跟隨的眾人退下」「。
眾人井然有序,潮水般地往下退去,只余老皇帝與長樂公主父女倆抬頭看着被人從正殿內扶出來的朱後。朱後羸弱的身子弱不勝衣,一身華裝披在上頭松松垮垮,毫無美感所言,許櫻哥看去時,依稀可以看到她發上的珠玉在月光與燈光下交相輝映。她離得太遠,看不清這家人的表情,卻看到朱後由人扶着盈盈下拜,老皇帝則搶前幾步將她扶住,夫妻相會的那一刻,朱後突地將帕子捂住了口,長樂低呼一聲,老皇帝怒斥一聲,抱住朱後疾步入了正殿。
長樂在院子裏將帕子擦着眼睛,轉頭吩咐:「傳御醫!」於是一陣雞飛狗跳,四處的燈火都亮了起來,許多人都起了身。許櫻哥關窗躺回床上,安靜地聽着四處的動靜,她聽到四下都有人輕輕開關門的聲響,曉得眾人都知道了朱後病重,所以都不敢睡,等着小心伺候。論理她也該跟着眾人守在正殿之前,隨時等待宣召,但她不敢。她怕老皇帝一旦看到她便會想起那件醜事,於是對朱後的十分憐愛與愧疚便會減少到五分。
門被人輕輕剝了兩下。靜容低聲道:「夫人,是婢子。」
許櫻哥起身將門開了一條縫,靜容閃身而入,立在黑暗裏輕聲道:「娘娘有命,不拘外面發生什麼事,即便有人來宣,夫人也當充耳不聞。」
許櫻哥垂手聽了。應道:「是,謹遵娘娘懿旨。」這本就是之前朱後交代過她的事,她自己也曉得不該出去露面,如今朱後再這樣慎重地使人交代,她更曉得避讓,打死也不出去的。
含章殿中,朱後斜躺在床上,笑盈盈地望着坐在身邊的老皇帝,聲音虛弱得似是隨時都要消散不見:「臣妾大抵是將不久於地下了。近來總是想起年輕時的事情。想當年,臣妾第一次見到聖上時,肚子裏裝的是糠糰子,蓬頭垢面,卻被人虎狼一般驅趕着。只當是活不過當時。夫君您的馬行到妾跟前之時,妾,只當是催命的惡鬼,可是等了許久。卻只等到一件狐皮斗篷蓋在了臣妾身上,好暖和……」
朱後說到這裏,一口氣上不來。將手捂住了口只是拼命咳嗽,似是要把五臟六腑一起咳將出來一般的。「御醫怎還不到?再催!告訴他們,一盞茶之內到不了就永遠都別來了!」老皇帝不知所措地緊緊攥住朱後的手,眼裏說不清是驚恐還是憐惜,又或是內疚,神態卻是暴怒狂躁到不可一世的。
殿中眾人驚恐地匍匐在地,瑟縮一片,唯有馬福來含肩縮背一溜煙地往外奔去傳命。朱後緩過氣來,將手無力地揮了揮,柔聲道:「不要為難他們,內外有別,妾這病反反覆覆,也沒到要召他們守在一旁的地步,聖上這是要他們插着翅膀飛呢。」
老皇帝將手掩住她的嘴,輕聲道:「不要說話了,朕知道了。」
朱後搖頭:「不,聖上您不知。妾若是此番不說,只怕日後再無機會……」
老皇帝驚恐地看着他手上的鮮血,再看到朱後的鼻子裏毫無徵兆地滴下鼻血來,朱後卻是一無所知,面上還帶着笑容,目光柔和地看着老皇帝。
紅素姑姑大驚,低喊了一聲:「娘娘……」
於是宮中眾人便都發出一陣抽泣聲,老皇帝的臉色勃然而變,猙獰道:「找死……」
紅素姑姑勃然一驚,遠處的康王妃與長樂公主也都變了顏色,眾人頓時啞了聲息,連呼吸都幾乎頓住了,朱後道:「不要發怒……怒傷肝……」到此,突然頓住了,將手輕輕觸上鼻尖,一手濡濕滑膩的鮮血,於是低了頭慚愧地將帕子蓋住了半張臉,側過臉低聲道:「妾如此樣貌,叫聖上笑話。」
康王妃的一滴淚,毫無徵兆地砸在了地上,長樂公主死死咬着牙,將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老皇帝閉了閉眼,收了面上的猙獰之色,伸手接了紅素姑姑手裏的帕子,將朱後的手拉開,溫柔地替她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