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春閨 第八十八章匆匆
這廂沈南寶見王婆被衙役搡了進去,踅身同江府尹道謝。
江府尹哪敢受她的禮,趕忙僂下腰拱手道:「蕭夫人太客氣了,微臣不過是做了本分之事罷了。」
沈南寶無聲地笑了笑,但沒再說什麼,寒暄了幾句,便在江府尹的恭送下出了衙門。
這時日已偏西,照在山的那頭千紅百紫,晃眼一看,竟有些使人眼暈。
沈南寶不由側過頭,正正撞見風月那嘴角壓不住的笑意。
「這下終於清淨了!夫人,您可真真厲害,還將計就計給咱米鋪打了個廣告!」
語氣里有說不出的快意。
沈南寶嘴角含起一點笑,「那就希望明日咱們米鋪日進斗金,客流如織罷!」
也是真真應了這話。
自打王婆那日大鬧後,鋪里的生意果然絡繹不絕。
算賬先生坐在堂內把珠撥得噼里啪啦響。
往常馱貨的腳夫也從兩三人添置到了七八人。
風月將目光從弄堂里攏回來,笑得合不攏嘴,「照這麼個架勢下去,明年年底夫人和姑爺就能成恭州的首富哩。」
沈南寶榮辱不驚地笑了一笑,「但願,」又轉過頭叮囑她,「你也別只顧着樂且得好生督促他們囤糧。」
她把尾音壓得極低,確保只夠兩人聽見。
風月把胸脯拍得山一樣響亮,「夫人放心,小的一徑謹記着的,那倉庫里囤的糧只會多萬不會少的。」
正相說話,門前傳來一陣喧鬧。
是堂倌在那兒拿手指尖戳人鼻樑骨,「你說說你,豬頭燜子是不?我同你說了多少遍了?不要從正門馱貨,不要從正門馱貨!你是聽不懂還是聾?還是非得要把人顧客撞了賠了錢你才聽?」
沈南寶凜眉趕過去。
風月先將堂倌拉到一角,低低喝了一聲,「什麼事得緊着這兒說?另挑個地兒不成麼!」
堂倌泄了口氣,卻還是嘟囔不止,「他這樣都多少次了,每每說都不聽!」
話剛撂下,那往日素來悶不吭聲的腳夫今個兒倒反了常,一把撂下米袋,反駁道:「你是隨何陸賈,咱說不過你,但咱做事向來憑良心,也不是由得你三言兩語這麼污衊過去的!」
堂倌氣得臉跟蹭了鍋底似的,大聲啐道:「好你個老劉!聽你這麼說心下倒是十分的怨仗!你倒說說看,我怎麼着污衊你了。」
老劉這時卻轉過了頭,看向沈南寶道:「夫人,咱們干腳夫這項營生,吃的就是腳上這程子的買賣,起初咱們說定了,從北碼頭到這兒,鎮鎮五公里的路,每日馱十袋,共計工錢一分,每十日傾與我一錢,是不是?」
沈南寶點頭說如是,老劉便又道:「咱們出來幹營生的,都是掙點苦飯轍罷了,夫人嬌生慣養應是不懂往來五里路要費多少勁,但咱們比誰都懂!所以這個小堂倌要咱們擇角門入,那就得叫咱們多走一個道,來返十次便要多差不多一里的路,十天便是十里路」
堂倌聽得氣極,跳腳反駁,「你可真好意思說,什麼五里路十里路」
沈南寶招手打斷堂倌,轉頭問:「你自打來我鋪里做活多走了幾里路?」
老劉一時有些懵,但還是如實回道:「差不多十二里。」
沈南寶點了點頭,轉頭吩咐堂倌,「你去找算賬先生要二兩銀過來。」
堂倌立時明白過來,「主顧!」
沈南寶仍是方才那副輕淡的神色,微微一仰首,「快去。」
不容反駁的口吻,堂倌聽聞,心中再有不忿也只能按捺下,轉頭去找了算賬先生,等再出來時,手裏揣了一荷囊,交到沈南寶手上。
沈南寶讓風月遞給老劉,並道:「這是二兩銀子。」..
那老劉大抵沒料到能討錢討得這麼容易的,一時愣在了當場,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那不成,多的小的去找銀匠兌出來。」
沈南寶卻只是笑,「這多的算是你的辛苦費,畢竟這段時日咱們相處得還算不錯,多謝你了。」
溫潤的語氣,和煦的笑容,令腳夫突然感到有些羞憤,正抓耳撓腮不知道該怎麼搭這碴兒時,沈南寶起了身,轉身同堂倌吩咐:「明兒你另找人來替他。」
老劉愣了一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解僱了。
風月回過頭,正看到老劉這樣貌,不由一嗤,「都得了便宜還賣乖哩!」
沈南寶踩杌上轎,雜彩的繡鞋踩在杉木製的轎底上,擠壓出一片輕脆的響,「銀貨兩訖,甭說了。」
風月哪肯,進了屋就拉來綠葵說道。
誰曉得綠葵聽完,點了點頭,「夫人說得沒錯哩,銀貨兩訖,是沒必要再說了。」
風月秀眉狠狠一蹙,「你們這般倒顯得我小肚雞腸了,明明是那個腳夫斤斤計較不是?」
綠葵說沒錯,「是那腳夫斤斤計較,但你想想,當時是什麼場景,咱們夫人又是什麼身份,豈能在那兒跟他來掰扯這些?」
風月似懂非懂,「那既這麼個道理,那王婆在鋪里鬧時,咱們怎麼又委身同她掰扯呢?」
沈南寶正跽坐在一旁研茶,聽聞這話放了銀錘道:「綠葵你可別理她了,她就是個一問三不知,問了這個,還有那個要問,到時候問得你心煩又心累。」
「夫人!」
風月惱得跺腳。
綠葵倒『誒了一聲,很識趣地趕到沈南寶身邊,「夫人所言極是,小的還是伺候夫人鬥茶罷!」
這事就這麼過來,之後堂倌新換了個腳夫,力氣比那劉氏的大,年輕,也不計較這多出來的一里腳程。
但沈南寶為防有人多想,還是給各自都加了這一里的腳程錢。
風月見狀終於忍不住嗆了一句,「說是五六里路,但到鋪子門口前的那一程子路都是用車來馱了,又不是用他們自個兒馱來的,需得這麼加錢麼?」
見沈南寶不為所動,風月自討沒趣,只好轉身去幫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