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龍以左 88.女魃真身
當漆黑的天幕撤離,姬水的對岸憑空多出了一個人影。
身着青衣,慘白色的髮絲下是一張黃銅面具。從身形上能判斷出是一名女子,她坐在對岸,形單影隻。手中提着一盞燈,似乎是想將頭埋進膝蓋。
李熄安知道這是誰。
天女魃。
他看向姬水對岸,目光落在女子身上,想知道為何天女魃會出現在這裏,這個時候對方本應該在漠北才對。
天女魃抬起頭,視線與李熄安撞到一起,她明顯愣住了,那眼神要比李熄安更加疑惑迷茫。她低下頭,又抬起,似乎是在確定什麼,見李熄安的目光仍然一絲不差地落在她身上時,天女魃再無法自欺欺人了。
還沒等李熄安開口,天女魃逃跑似的溜走了。
李熄安沒有放過對方,天女魃的性質與九天玄女相同,同樣是佇立在那廟宇中的石像,不過是對方再無法回到天上才流落塵世。此前他曾去往漠北尋找天女魃的痕跡不過沒有發現,現在對方送到自己眼前豈有放過的道理。
他也許能有新的發現。
天女魃化作一縷青火,跑的很快。
李熄安遠遠地跟在身後,既沒有驚擾對方也沒有被甩開。
兩者默契地遠離塵世。
一路跟到漠北的沙漠深處,天女魃終於停下。
沙漠上什麼都沒有,空空如也,但隨着她的到來,前方的空地上扭曲幻影,如海市蜃樓般出現一座行宮。天女魃走進去,海市蜃樓的行宮便消失在沙漠上,沒有一絲痕跡。
李熄安來到這裏,在他的感知中沒有這樣一座行宮。
是一個十分奇異的手段。
難怪那天女魃明知他就在那裏,還敢走進行宮前摘下面具朝他做鬼臉。
李熄安搖頭,伸手作劍指逆時針划動。
風瞬間改變了方向,沿着風流動的沙子在往回流動。那座行宮的輪廓逐漸顯現,最後停留在天女魃摘下面具朝他做鬼臉的那一刻上。
天女魃的表情凝固了。
李熄安十分自然地與天女魃錯身而過,走入那座行宮。
海市蜃樓的夢幻消失,站在門邊的天女魃默默戴上面具,李熄安已經挑了個好位置落座,給自己倒了杯茶。
天女魃走到李熄安的對面坐下,乖巧得像一個即將受訓的孩子。
李熄安見這古老天神如此拘謹,說道:「放鬆些,就當是在自己家。」
「龍君」天女魃怯生生地喊道。
「你為何會出現在姬水?」李熄安喝了一口茶,搖頭,太苦了。
「祭拜一下父親」
「父親?」
「我是黃帝的女兒。」
李熄安皺眉,在登天路上,軒轅分明與他說過天女魃玄女應龍皆來自天上。
「天女魃的確來自天上,但我是黃帝之女。」天女魃說道。
見李熄安仍有疑惑,天女魃解釋道:「不知龍君是否記得父親曾經的一次出征,那是一個極其強大的邪祟,毀滅了數十個方國,他們之間的戰鬥波及方圓萬里,父親被那邪祟逼出了律法,一座山脈都被打塌。但那其實並非是一個邪祟,而是一位陷入瘋狂的天神。」
「那位天神就是天女魃本尊?」
「正是,後來父親發現那天神便是古老傳說中歌頌的天神女魃,所過之處,寸草不生,大地乾裂,滴雨不存。父親殺死了女魃,卻沒有料到天神的生命力如此強大,在殺死女魃的那一刻化作詛咒。」隔着面具,李熄安能聽到那女子的哀傷。
「於是我出生了,背負乾旱的詛咒。」她摘下面具,面具下是一張美麗的面龐,白淨如玉,嘴唇紅潤宛若塗畫上最好的胭脂。女子閉上眼,她流着淚,在淚水划過面龐的時候頃刻乾涸。
李熄安杯中的茶水也被蒸乾。
許久,她睜開眼,李熄安心中微微一動,那眼神變化了,變得有了鋒芒和力量,沒有一絲感傷。後世他遇見的天女魃正是這個模樣。
「聽膩了。」天女魃的聲音沙啞,像喉嚨里含着沙子。
她朝李熄安點頭,從容道:「拜見龍君。」
「曲折。」李熄安評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