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婢 第一〇〇章 無情
「可是你也承認自己現在還無能為力不是嗎?」謝氏拉過殷暖的手,輕輕拍着安撫道,「阿暖,你放輕鬆些,雖然還沒醒來,但是蘇瘍醫至少已經肯定了,水奴會沒事的。」
「兒知道,多謝阿母。」殷暖頓了頓,又開口道,「阿母,你別生水奴的氣,她並不是故意要污衊你的。那一塊巾帕,從一開始她就知道是元氏之物。因為容柳離世之前,迷糊之中曾提起過她給元六娘織巾帕一事,而那塊帕子,是她一直緊緊攥在手心裏的,這個兒也可以證明的。」
說到這裏,殷暖忽然沉默下來,他當時看見時,也只當是一塊尋常的巾帕未曾注意,卻不知水奴什麼時候把它留了下來,並用它來為阿母擋了此次劫難,甚至為此受了這麼嚴重的傷。
「我知道。」謝氏點頭,就算她一開始持有懷疑,後來看見元氏如此結局時,心裏也就明白了。只是卻有些止不住的心驚,這個被阿暖無意中救起來的小娘子,那七竅玲瓏之心,實非常人可能比擬。
還好放心的是,不管是之前在前往建康的途中以命相救,還是這一次用她自己傷重換來元氏自作自受的結局,都能看得出來,水奴對自己,或者說對阿暖,是絕無異心的,畢竟誰都看得出來,元氏這一次從一開始針對的就是自己,若她計成,只怕幾日之後沉塘的那人便是自己了。
也是因為如此,她才會在殷暖如此反常的在意水奴甚至到廢寢忘食的時候,心裏也惱怒不起來。
見殷暖聞言神色果然放鬆下來,謝氏心裏更是嘆氣,可能殷暖自己還沒覺得,水奴對他的影響也太大了些,而這於他而言實在不是個好兆頭。
一樣昏暗的視野,一樣潮濕的稻草,私牢頂上的水珠從同一個地方掉下,便是連身上的傷都是一樣悽厲慘絕。這一幕,和水奴那個婢女當時所在何等相似?不一樣的,只是這個受傷的人已經變成自己而已。
元氏平躺在稻草上,和水奴當初一樣的動作。雙眼直直的看着頭頂的虛空,任由頭頂上的水珠一滴一滴的落進眼睛裏。
果真是風水輪流轉,不過朝夕之間,傷痕累累的躺在這裏的那個人就變成了自己,也不知這是真像殷暖之前說的那般是因果輪迴。還是只不過因為自己強求之後發現,那個東西不屬於自己而已,而自己,並非錯了。
翌日巳時就是沉塘之時,元氏忍着全身的疼痛,第一次覺得迎接死亡也可以如此迫不及待。
遠處突然有腳步聲響起,兩隻腳一個人,儘管很是輕微,在這寂靜的夜裏,像是一步一步踏在心臟上走過。
「六娘?」殷照在私牢門外停下。手裏提着一盞昏暗的燈籠,看着地上狼狽的元氏,不敢置信的道:「他們打你了?」
私牢裏只點着一盞昏暗的燭燈,雖然看不仔細,但是在他印象中一直風情萬種的元氏,若非無力,何曾會讓自己以如此狼狽的姿態倒在地上?
「二郎君以為……」元氏的聲音很平靜,只有些嘲諷的看着他,「像妾身這種不守婦道、敗壞門風的妾室,有資格擁有一個乾乾淨淨、輕鬆沉塘的待遇嗎?」
「可是……」殷照有些難以啟齒。似是悲傷又似是遺憾,「不都已經判了你的死刑嗎,又何必、何必再施酷刑?」
「落井下石的人多的是。」元氏無所謂的道,「何況是一個已經被定了死刑。萬劫不復之人。」
殷照也有幾分傷感,沉默片刻,又問道:「六娘,之前在堂上時,你到底是因為什麼……」
明明一開始怎麼看都是她站在主動的地位陷害別人,為何最後讓自己落到如此結局。
「沒有什麼。不過是着了別人的道而已。」
急功近利,被別人描述出來的那個拉謝氏入萬丈深淵的景象沖昏了頭腦,就這樣一步一步走進別人鋪好的路,直到萬劫不復。
其實現在想來,她都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執着的非要置謝氏於死地,歸根結底,不過嫉妒二字。越看她的端莊高雅就更存托出自己的卑微無德,就會生出想要徹底毀掉的想法。這種想法一天天積累起來,直到最後徹底變成了恨意。
「六娘怎能如此輕率?不僅沒能弄死謝氏母子,還差點……」他本來想說還差點連累了自己,不過見元氏如此狼狽的模樣,又換了一種悲傷一點的口吻,嘆道,「還讓自己如此下場,讓人心疼。」
「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