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愛人 尼克 鄧恩 事發當日
更新:04-24 21:09 作者:[美]吉莉安·弗琳著;胡緋譯 分類:科幻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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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想起我太太,我總會想起她那顆頭顱。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最先想起的是輪廓:第一眼見到她時,我望見的就是她的後腦,那頭顱有着某種曼妙之處,好似一粒閃亮堅硬的玉米,要不然便是河床上的一塊化石。在維多利亞時代,人們定會誇她「頭型雅致」,你簡直一下子就能想出顱骨的形狀。
不管在哪兒,我都不會錯認她那顆小腦袋。
我也會想起那顆腦袋裏裝着的思緒。她的腦中有着無數溝回,一個個念頭穿梭其間,好似狂亂的蜈蚣。我像個孩子一般想像着一幕場景:我要打開她的頭顱,理清溝回,捉住思緒,讓它們無處可逃。「你在想些什麼呢,艾米?」自結婚以來,這是我問得最多的問題,即使我沒有大聲問出口,也沒有問那個掌握着答案的人;但據我猜想,這些問題恰似陰雲一般籠罩着每一宗婚姻——「你在想些什麼呢?你感覺怎麼樣?你是誰?我們都對彼此做了些什麼?我們該怎麼辦?」
清晨六點整,我打了個激靈睜開眼睛。這次可不是眨眨眼悠然醒來,睫毛還好似翅膀一般忽閃,這次我可是直挺挺地醒過來的。眼帘「咔嗒」一下睜開,好似詭異的木偶娃娃,眼前先是一片漆黑,緊接着一眼瞧見鬧鐘顯示着六點整——好戲登場!這種感覺有點怪,因為我很少在整點睡醒,我這人起床的時間很不規律,要麼是八點四十三分,要麼是十一點五十一分,要麼是九點二十六分。我的生活可不受鬧鐘的擺佈。
恰在六點整,夏日的朝陽從橡樹叢背後噴薄而出,露出盛氣凌人的面孔。陽光在河面上投下一片倒影,光亮照耀着我們的屋子,活像一根亮閃閃的長手指,刺破臥室里薄薄的窗簾指向我,仿佛在控訴:「你已經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你終究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我正在床上輾轉反側,身下躺的是在紐約用過的那張床,身處的卻是我們位於密蘇里州的「新家」。回到密蘇里州已經兩年了,我們卻仍然把這棟房子叫作「新家」。這是一棟租來的房子,位於密西西比河畔,從上到下都流露出一股暴發戶氣質,兒時住在鋪着粗毛地毯的錯層式小破房裏時,我便一心期盼着這種豪宅。房子看上去似曾相識,模樣倒是宏偉豪華、中規中矩,也新得不能再新,可惜註定不討我太太的歡心,話說回來,她也確實對我們的密蘇里「新家」深惡痛絕。
「除非我掉了魂,要不然怎麼在這麼俗的地方住得下去呢?」一到「新家」她就開口說了這麼一句。其實,當時租房是個折中的辦法,艾米一心盼着早日搬出密蘇里州,因此她死活不讓我在自己的家鄉小鎮購房,只肯租上一所。但本地唯一可租的宅邸全都聚集在這片爛尾的住宅小區里,當時經濟不景氣,撂下了一個爛攤子,這片小區還沒有開張就已經完蛋,房產收歸銀行所有,裏面的豪宅通通降了價。租這個「新家」是一條折中之道,可惜艾米卻不這麼認為,在艾米眼裏,這就是我用來修理她的一招,是我非要背地裏捅她一刀子,不由分說地把她拽到一個她死活不願意待的城市,讓她住進一棟死活看不上眼的房子。如果只有一方認為某個主意是一條折中之道,那我猜這主意其實並不折中,但我與艾米的折中常常就是這樣,我們兩人中間總有一個人為此怒氣沖沖,通常這個人都會是艾米。
拜託,別把你對密蘇里州的一腔怨氣撒在我頭上,艾米,這事都怪經濟形勢,怪運氣不好,怪我父母和你父母,怪互聯網,還要怪上網的那幫傢伙。我曾經是一名撰稿人,寫些關於電影、電視和書籍的文字,當時人們還紙質作品,還肯答理我的所思所想。我於20世紀90年代末抵達紐約,算起來那已是輝煌歲月的垂死掙扎,可惜當時無人具備這份遠見。紐約擠滿了密密麻麻的作家,都是響噹噹配得上「作家」頭銜的那種真貨,因為彼時的紐約遍地都是雜誌,也是響噹噹配得上「雜誌」頭銜的那種真貨。互聯網還只能算是出版界豢養在角落裏的一隻珍禽異獸,人們時不時扔口食物逗逗它,看它拴着鎖鏈翩翩起舞,那小傢伙真是可愛得不得了,誰知道它會趁着夜色結果我們的小命呢?請諸位想想吧,當時剛畢業的大學生居然可以到紐約靠寫作賺錢,可惜我們沒料到自己上了一艘沉船,十年之內,我們那剛剛揚帆的職業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