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日音樂家 第六樂章 愛告訴我(4):大吉之時(二合一)
「確有這個請求。」
伈佊口中的煙氣噴吐至拱橋上方時,就像遇到了一堵無形的平面,成環形彌散開來。
「坦白地講,我不甘心去相信,努力這麼多年的結果,會是波格萊里奇口中輕飄飄的一句沒救。」
「特巡廳和教會合作自有其野心,但每一次成規模的污染指征,確實都有被我們成功地分而化之……」
「祀奉『紅池』的愉悅傾聽會近年活動確有頻繁之勢,但自始至終都是一個躲在暗中見不得人的隱秘組織……」
「近年審美風潮中,對貪婪享樂與食色性香的追求確在抬頭,但民眾依然會為夜鶯小姐歌聲中的深沉與渴慕而流淚感動……」
「哪怕九座花園接連陷入困惑、不凋花蜜和物產饋贈一路走低,但這裏依然是那個熱情洋溢的南國,依然是那個艷陽高照、碧海藍天、花團錦簇的豐饒夢幻之地……」
「前夜的異變有人感到不詳,但我不這麼認為,花束的復燃與不凋花蜜的匯聚明顯是『芳卉詩人』的意志在發生作用……盛夏是接近答案的時節,如果舍勒小先生確已『出入無禁』,聖殿盼望着你能去那座花園看看……」
「也有一些風險,對尋常人而言前方可能存在『紅池』污染,但你的神秘側造詣相比藝術同樣不低,又造就了今年的桂冠詩人和名歌手,還匯聚所有不凋花蜜於靈性之中,諒必能引發『芳卉詩人』的親自關注和庇護,教會真的想再聆聽一次祂的親自教導,你也會收穫很多啟示,比我為你揭示使徒之秘更有益的啟示……」
「要知道,教會絕對是最不希望舍勒出現意外的那個群體……當然,決定權在你。」
淡金色的捲髮在夏風中飄舞,老人的言辭帶上了懇切的意味。
他看到舍勒朝着拱橋彼端的風景凝然不語,反覆講了很多,有強調誠意,有風險判斷,也有利弊分析,他知道舍勒既是個聰明人,又是個講究性情與緣分的藝術家,因此沒有隱瞞要害信息,也沒有一味訴諸苦水。
「聖者說希望再聆聽一次『芳卉詩人』的親自教導,那麼,如果能如願的話,你們具體是在希望什麼?」
范寧問了一連串問題。
「希望祂能教導一個讓花園恢復的方法?」
「希望『紅池』就此陷入沉寂?」
「希望南國的物產能再度豐饒繁盛如昔?」
伈佊用掌心輕輕撫觸着結在花園枝椏間的光潤果實:
「指示,親自的指示,僅僅隻言片語就很知足。」
「非要說具體的希望,在更幸運的情況下,我的確盼着祂能為聖殿指出一條逐步恢復到往昔的道路……」
「在次一等的情況下,我希望祂能教導聖殿,『紅池』降臨之後如何儘量讓南國少受破壞,讓民眾少受無妄災禍……」
「更壞的情況,如果南國真會受到毀滅性的打擊,我也希望祂能教導我們如何挽留住最後一縷芬芳與火種,不至於讓一切完全喪失挽回的希望,包括你的這兩位可愛的學生……」
思索中的范寧忽然抬頭提問:
「你們要不要跟我進去?」
這一次他問的是兩位小姑娘。
「當然跟着老師一起。」夜鶯小姐脫口而出。
「前提是我們和老師一樣進得去」露娜弱弱小聲補充。
「那,走吧。」范寧招了招手,邁動步伐。
伈佊自以為在「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自以為在提供讓舍勒「權衡利益和風險」的信息,實際上,這些對范寧而言根本都不重要。
「南國猶在,如果前方是最容易與『芳卉詩人』取得溝通的地方,我必須一去。」
「我的《夏日正午之夢》先是拋出『愛是一個疑問』的命題,實現從『無』到『有』的喚醒,然後『暴力』與『田園詩』的對立依次被植物、動物、人類和天使所探討,如『超人』一般的不斷突破更高級形式的探討這已經幾乎註定,無論是什麼樣的代價,接下來我都必須要明白——」
「見證之主告訴我什麼。」
范寧的鼻尖與腳尖,與前方拱橋的豎直平面碰觸。
那些毛玻璃狀的渾濁物質依舊被「擠壓」蔓延開來,但沒有對范寧造成任何阻礙,他的身體碰觸位置將其撕開了一個個窟窿,最後一整個人形的豁口留在了平面上。
莫名而現的桃紅色光點在陽光下飄舞。
豁口很快恢復如初。
而緊跟其後的兩位小姑娘,伸出的手指又再一次讓渾濁消融。
就連露娜隨身攜帶的那把小黑傘都沒有受阻。
見狀,伈佊的眼神帶上了複雜又釋然的神色。果然,作為「當此良夜」的共同締造者,這座花園對他們來說都呈現了「出入無禁」的效果。
「等等。」老人突然叫住了范寧,重新將一支完好的雪茄遞了出去。
露娜和安在邊界處詫異站定,已經看不到人影了的范寧,過了兩秒後又撕裂那道平面折了回來。
「這座花園現在如果走深了,可能還是有不少『迷失』的風險。」
待得范寧接過後對方解釋道:「保險起見,在舍勒小先生進入後,我會將這支『吸了一半的雪茄』緩慢引燃,諸位在查勘時可以不用考慮預留折返的餘地,待得『悖論的古董』這一輪生命燃盡後,它自會帶着你們三人漂流出這一重時空,和不太久後正常進程中一處毗鄰的細節銜接上去」
老人很坦誠地呵呵笑了兩聲:「除非是遇到了什麼連我的『秘史』無形之力都無法脫逃的境地,那樣不光是舍勒小先生幾位迷失,與這支雪茄的神性聯繫被切斷後,我也恐怕得從輝塔高處跌落一大截了」
「謝謝。」范寧領會其意思後沒再多說什麼。
這位執序者除了對於親自進入是無能為力外,基本上已經最大化地與自己共擔風險了。
待得三人的身影再次沒入、渾濁的困惑物質消退收縮、前方花園看上去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