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月傳 第366章 不能留(1)
秋夜,蟬唱。
向壽帶着兩瓶酒,走入楚國使臣所在的驛館,便聽到了一陣琴聲。
這琴聲他很熟悉,是楚樂,是《少司命》。
君子奏樂,理當哀而不傷,可是此時琴聲中透出的傷感,卻是教鐵石人兒也要心痛。
向壽跟着琴音心中默和:「入不言兮出不辭,乘迴風兮駕雲旗。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
可是到了「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這兩句時,卻是無法繼續,只是反覆循環,至於無限。
向壽走進院內,輕嘆:「子歇,如今你是『悲莫悲兮生別離』,人家卻是『樂莫樂兮新相知』啊……現在你徒自悲傷,又有何用?」
黃歇停下琴,苦笑:「我不怪她,我只是恨自己優柔寡斷,不能痛下決心,斷不得,連不得,心中牽掛太多……」
向壽默然,走到黃歇身邊坐下,將手中的陶瓶遞了一個給黃歇,打開自己手中的那瓶,先喝了一口,嘆道:「唉,你叫我怎麼說你呢?不管是在燕國,還是在秦國,甚至是在楚國,你都有大把機會,為什麼如此優柔寡斷,把機會錯過?」
黃歇也打開瓶子,大口飲了近小半瓶酒,停住,喘息幾下,黯然道:「總之,是我的錯。」
向壽反問:「為什麼?」
黃歇苦澀地搖頭:「你就別問了。」
向壽瞪着他:「不,我今天還非要問出個為什麼來。否則的話,我不甘心,戎不甘心,她更不甘心,而且,難道你就甘心嗎?」對於向壽來說,與那個素不相識的狄戎之族義渠王相比,他自然是寧可選擇這個與羋月自幼一起長大、溫文如玉的黃歇。
黃歇長嘆一聲,對着月色。緩緩地道:「我與皎皎青梅竹馬,卻鬼使神差,人生關頭總是陰差陽錯。在燕國的時候,我以為一切的折磨都將結束。誰知道秦國的內亂來了。」
向壽一拍膝蓋,叫道:「我正是要說,那時候正是你和皎皎最好的時機,你怎麼那麼傻,為什麼要在那時候離開?」
黃歇沉默良久。這件事,卻也是他心頭的痛。在那一刻,他猶豫了、逃避了,於他來說,便成了永遠的錯過。當他後悔了,想要努力去挽回,不惜再度入秦的時候,一切都已經遲了。
他黯然一嘆:「舅父,你當知道,不管秦國還是趙國甚至燕國。他們希望的是擁着秦王的遺妾遺子回咸陽爭位,並且名正言順,沒有任何被人詬病的把柄。我知道皎皎選擇了回秦,就不能變成她的阻礙。回楚國救夫子,只不過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一個理由罷了。」
向壽叫道:「可這次你來到咸陽,再沒有什麼人和事可以阻止你了。甚至皎皎也是一心期望與你再續前緣的,可你又為什麼猶豫反覆?唉,你若是早早踏出這一步來,哪怕她懷了義渠君的孩子,我相信你也會視若己出的。」
黃歇沉默良久。道:「是。」
向壽急了:「你別這般死氣活樣的啊,我這時候來找你,難道就只為了跟你喝酒嗎?你這時候若不下決心,等那孩子生出來後。這義渠君就趕不走了。」
黃歇沉默片刻,忽然問:「你們是不是在準備伐楚?」
向壽猝不及防,表情僵住。
黃歇見狀,悽然一笑:「果然如此。你們,唉,這也怪不得你們。」
向壽沉默片刻。忽然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黃歇知道他問的是什麼事,嘆道:「雖然是宮中禁忌之事,但是,南後當年執掌宮中,許多私隱,別人未必知道,卻瞞不過她的眼睛。」
向壽目光閃爍,看着黃歇,試探道:「這麼說,太子也知道了?」
黃歇坦然言道:「他也是不甚清楚,只是來探過我的口風。」
向壽看着黃歇:「你、你終究是選擇何處?」
黃歇搖了搖頭,艱難地道:「我,不知該從何選擇……」他站起來,拿起酒又喝了好幾口,才艱難地開口:「我來秦國,本來就是想輔佐於她,甚至連策論都備好了,哪怕是跟那些游士說客一樣,從招賢館開始也行,只要能夠堂堂正正站在她的身邊。可是,走近她的身邊,我卻知道了這件事,舅父,我,我不知道如何選擇啊!」
向壽也站起來,按住黃歇勸道:「你若是顧慮黃氏家族,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