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瀾目光一凝，魂力探去，卻並未發現什麼異樣。

    「如此深暗的水底，若有亮光，必有什麼東西。老鬼師父說，這古殿荒廢無人，除了一座古殿和一道石碑，並無他物。」

    燕瀾散開靈識，身形疾動，片刻之後，行了約有三萬丈，他眼前豁然開朗。

    只見，一方龐大的空間，赫然呈現於燕瀾面前。

    空間高逾千丈，長寬足有百里，簡直猶如自成一界。

    這方空間，分明是掏空了大地形成。若要掏空如此巨大的空間，那真是需要龐大的神通。

    燕瀾抬頭，靈識察覺這方空間，覆蓋着一道陣法，頭頂千丈，竟有白雲飄飄、陽光和煦，不時有微風吹來，溫軟愜意。若是閉上眼睛，收斂靈識，根本察覺不出自己身在大地之下。

    燕瀾深吸一口氣，在這方空間的中央，有一座府邸，府邸中心，乃是一座古老大殿。

    四周，原本應該長滿了各種奇花異草，但或是長久無人管理，所有草木，盡數凋謝。

    就連那座宏偉的古殿，也斑駁破敗，一片狼藉。

    燕瀾搖頭一嘆，幽幽道：「世間萬物，均擋不住時間侵蝕。想必此地，在那對道侶活着時，應該無比美麗怡人。那對道侶，也應該十分相愛相戀吧！」

    燕瀾抿了抿嘴，腦海之中，突然浮現出凌玉雅致的身影。

    「小瀾弟弟，我可是記住了你說的，等有一天，你會變得十分強大，強大到足以離開天陸，然後帶着我，逍遙世間呢！」

    「小瀾弟弟，你說要是有一處沒有紛爭的世外桃源，我們和我們相親相愛的人，住在一起。那該多麼幸福啊！」

    「小瀾弟弟，待我畫滿豬頭，少年娶我可好？」

    「……」

    凌玉清脆而憧憬的聲音，迴蕩在燕瀾的腦海之中。讓他站立於此，久久未動。

    燕瀾緊握拳頭，回想着凌玉替他擋下龐赫刀芒的那一瞬間，他心如刀絞，幾近萬念俱灰。

    「都死光了。誰來替我族報仇……都死光了，誰來替我族報仇……」

    那一瞬間，若不是燕瀾聽到族人如此撕心裂肺的吶喊，或許他手中的那把刀，就真的刺入了他的丹田。

    「父親，凌玉姐，若有你們，陪伴於瀾兒身邊，瀾兒何須一人苦苦支撐！」

    「瀾兒不求大富大貴，不求功名利祿。不求得道升仙，但求能與親人愛人，無病無痛，無災無難，相隨到老，哪怕只有短短百年，哪怕註定要輪迴永別，只像個凡人一般，也好過嬰時失母，幼時遭辱。少時喪父，並失去摯愛。」

    燕瀾怔怔而立，喃喃自語，兩行清淚。不覺湧起，越積越多，繼而躍出了眼瞼，划過了臉頰，重重墜落在大地之上。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燕瀾極少流淚。幼時面對欺辱，少時面對滅族滅門之劫，以及後來身陷絕地，他都未曾掉下一滴眼淚。

    他不怕疼痛，不怕艱難，就怕親近之人，與他訣別。

    「不……沒有訣別，沒有永別。輪迴不滅，靈魂不滅，萬物不滅，一定是這樣！」

    燕瀾突然緊咬牙關，目光迸發毅然之芒，他猛地抬起頭，望着古殿，望着本是虛假卻看似真實的天空，周身，一股磅礴的氣勢，迸發而出。

    燕瀾猛握雙拳，錚錚而語：「若有地府，若有輪迴，若有轉世，若有來生……如果一切都真的存在，我燕瀾，縱然上天入地，縱然引刀身殞，縱然萬劫不復，我也要找到你們。父親，凌玉姐，還有……母親！」

    燕瀾心中，狂瀾萬丈。

    就在燕瀾心神澎湃之時，他卻沒有注意到，在他淚水滴落的地方，原本乾涸的泥土，漸漸濕潤；原先枯萎的花草，開始煥發生機。

    好似燕瀾的那幾滴淚水，蘊藏着極其磅礴的生命之力，一滴之下，點燃了此方世界所有生機。

    猶如星火燎原，那小小的生機，經過數息時間醞釀，竟是擴散開來。

    若從天空俯視，便能看見，花紅草綠的生機，以燕瀾為中心，向着四周緩緩蔓延。

    直到一棵百丈之高的大樹，長出濃茂的葉子，遮住了燕瀾的視線，燕瀾才從恣肆的遐想中回過神來。

    「怎……怎麼回事，我難道身在此地，佇立了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