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1592 六百一十九 青史留名與遺臭萬年
對於李如松的話,蕭如薰是不贊同的。
「正是如此!所以張江陵註定會失敗。」
蕭如薰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霜寒:「自古以來撥亂反正之人無不是手握兵權之人!李總兵,張江陵就是因為身為首輔遵守規矩才被束縛住了手腳,我蕭如薰什麼也不是,當言語和手段無法解決問題的時候,這就是解決問題的最後方式。」
蕭如薰拿過了自己的戰劍,將劍抽出一半。
這也是滿清最終解決問題的方式。
「不可!」
李如松伸手抓住了蕭如薰的手:「大明天下安定已久,有什麼亂,有什麼反?名不正言不順,你才是亂,你才是反!蕭總督,我說了,我不蠢,我師從大儒徐渭,你所思所想,三十年前我未嘗不曾想過,可是徐先生只對我說了一個人,我就知道我是如何的愚昧無知了,你可知道是誰?」
蕭如薰深吸了一口氣,把劍收回了劍鞘。
「晁錯。」
「蕭總督既然知道,我就不多說了,晁錯是什麼下場蕭總督應該知道得很清楚,就算不說晁錯,就說張江陵,張江陵何嘗不是一心為國,做事還遠沒有晁錯那麼劇烈,結果呢?蕭總督,你以為當今陛下是誰?英明如景帝不一樣使晁錯身首異處?」
李如松又壓低聲音道:「不說別的,說句大不敬的話,當今陛下手中權勢,蕭總督,你看不出來嗎?還沒有你手中的權勢大!政令不出皇宮!真的出了事情,你以為誰能幫你說話?也幸虧掌權的是一幫文人,沒有謀反之心,若是謀反,大明天下早就變了顏色了。」
看到蕭如薰面無表情,李如松嘆了口氣。
「年輕氣盛之時,誰都有一些衝動,年歲愈長,衝動越小,蕭總督,你和我都一樣,只是武將而已,在當今世人看來,我們本就沒有插手政務的資格,更不要說什麼撥亂反正,文人的一張嘴一支筆是可以殺人的!
有時候甚至比咱們手裏的刀劍還要鋒利,鋒利到連皇帝都要退避三舍,我們又有什麼辦法!你是當了總督不假,但你不是文人,戰事結束之後,你必然去職,然後回到緬甸,在緬甸你說一不二,出了緬甸,遇着個小小六品文官都能對你指手畫腳。
我為什麼要打那個巡撫,為什麼要暴烈的名頭?我就是要告訴那些小官兒,別頂着進士的名頭來惹老子!惹到老子老子管你是誰一樣揍!但這隻對小官兒有用,大一點的文官根本不和你動手腳,你也不敢和他們動手腳。
他們現在是不知道緬甸能賺錢,若是有朝一日他們知道了,蕭總督,你瞞得住嗎?那些餓狼立刻就能撲上來,到最後,你比我好些,但頂破天也就和沐王府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明哲保身,天下的事情天下人最清楚,可明哲保身之人也是最多。」
蕭如薰看了看李如松,開口道:「那李總兵也是明哲保身之人嗎?」
李如松沉默了一會兒。
「三十年前還不是。」
蕭如薰點了點頭。
「李總兵,你當真心甘情願嗎?」
李如松拾起那根羊腿咬了一塊肉下來。
「我恨不能嚼碎了他們。」
蕭如薰也拾起了沒吃完的半根烤羊腿。
「可忍耐一輩子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嗎?到底是苟且偷生好,還是壯烈去死好呢?」
李如松搖了搖頭。
「你相信我,不會有人知道你蕭如薰是壯烈而死的,也不會有人知道你是為什麼而死,你要是死了,你就是國賊,罔顧君恩的叛逆,遺臭萬年;你要是活着搖尾乞憐,你就是國之名將,萬曆第一名將,青史留名,蕭總督,蕭季馨,你怎麼選?」
蕭如薰咽下嘴裏的肉,默然無語。
李如松又撕咬了一塊肉下來,大嚼一通。
「我還記得那時候,徐先生有一回喝醉了酒,問了我一個問題,他問我,百年以後千年以後的後人若是知道我,當是如何知道的,我說,當然是征戰沙場建功立業,而後青史留名!後人是在史書上知道我的功績!知道我是叱詫風雲的大將軍大豪傑!
結果徐先生醉眼朦朧的大笑一陣,他說,你以為史書里的賊都是賊?英豪都是英豪?賢臣都是賢臣?小人都是小人?你親眼見過他們?你與他們交談過?不還是一支筆,一支史官